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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拭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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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灯如豆,青云门的祖师祠堂,有些阴暗。

    一个朴素的灰衣老者,轻轻的打扫着堂前的落叶。

    秦穆站在他身后,看着他瘦削的双肩,花白的头发,竟不敢想象他的面容,甚至,不敢出声惊扰到他。

    他不敢相信,这人竟是当年白衣胜雪的万剑一。

    仿佛是察觉到了什么,那灰衣老者身形一顿,缓缓地转过身来。

    时光仿佛倒回百年,物相似,人已非。

    看着万剑一面上的枯槁,秦穆心中一拗,一时间,师兄两个字仿佛卡在喉咙间,怎么都说不出来。

    万剑一看着秦穆,手上不自觉地颤抖起来,握着的扫帚如同风中枯叶,噗的一声轻响,化作他掌间粉末簌簌落下。

    重逢的两人,一时无言。

    万剑一嘴角嗫嚅了几下,开口说道:“师弟,你终于回来了。”语气似哭似笑。

    秦穆点点头,道:“我回来了,师兄你也老了。”

    修道之人,若不生厌世之心,是绝不会像万剑一这般形状的,万剑一抬手,抚摸了一下面上的褶皱,微微笑道:“本是苟活之人,哪里能不老呢?”

    秦穆微微沉默,袖中一展,竟是拿出两坛酒来,对万剑一道:“师弟我三年前回到青云,为师尊守孝,每日清晨采集山间露水,酿成了这两坛清酒,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见到师兄,与你共谋一醉。”

    万剑一一笑,就要接过酒坛,秦穆手中却一收,避开了他的手掌。正色对着万剑一道:“我这酒,只敬豪雄。”

    万剑一手中一顿,静静看着秦穆。

    他神色寥落之极,仿佛是自言自语一般,轻声说道:“我平生有两大憾事,一是师弟你身陷蛮荒,师兄我无能为力;二是......二是亲手弑杀了抚养自己的长大的师尊。师弟,我不过是想多陪陪师父而已,你又何必逼我呢?”

    秦穆微微有些沉默,抬眼望向祖师堂,问道:“师兄,这祖师堂中诸位长辈,有多少是战死的?又有多少是寿命已尽而亡的?”

    万剑一沉吟片刻,有些骇然的答道:“老于病榻者,十之一二。”

    “师兄,当初天成子掌门赐你斩龙剑时,可是期待你如今日一般颓废度日?当日斩杀掌门,你又后悔么?”

    秦穆手心一张,一柄如秋水般的宝剑便出现在他手中,仿佛嗅到了老主人的气息,剑身清鸣,雀跃不已。

    “这是我从苍松师兄手中拿来的,自你出事后,他日夜对着这斩龙剑,却从来不用,唯恐他使这剑的名声蒙尘。”

    “可万师兄,你今日,已经使斩龙蒙尘了。”

    秦穆手中一抛,斩龙剑如一道流光,插在万剑一身前。

    纵使是苍松精心照料,这斩龙剑比当日在万剑一手中,不知暗淡了多少。

    万剑一仿佛有些心疼一般,轻轻地抚摸着这剑身,神情恍惚,对秦穆问道:“秦师弟,我想知道,你这般激我,又是为何?”

    秦穆笑了笑,开口说道:“我只是不愿意见到英雄迟暮,宝剑蒙尘而已。”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也许你会觉得,这青云山已经是你一生的所有,可是对我来说,便是这方天地,我也觉得逼仄,万师兄,我要走一条很遥远飘渺的长路,一个人,未免有些寂寥。”

    万剑一笑了笑,手指在斩龙剑剑刃上轻轻拂过,朗声答道:“你问我可后悔,我也曾反复问自己千百遍,每一遍都是一个答案。”

    “不悔!”

    那一双枯槁而苍老的手掌,不知道经历过几多风霜,再一次接触到坚硬而冰凉的剑柄,然后,握紧了它!

    祖师祠堂里面,忽地传出一阵幽幽的钟鼎声。

    “呛啷……”

    突地,原本黯淡的斩龙剑霍然腾起绿芒,盛放的光芒仿佛天际的骄阳,刺目而不能逼视!万剑一缓缓将斩龙剑拔出,每上一分,斩龙剑仿佛也在激动的颤抖一般,龙吟不绝,那震人心魄的声音回荡开去,直冲九天。

    他站直了身子,缓缓将碧芒大盛的斩龙剑放在身前,用手轻轻抚摸。那被岁月侵蚀而起了老茧的手,却如抚摸心爱的女子一般的温柔。

    斩龙剑呼啸着,仿佛有灵性般,激动不已。

    一剑,斩出!

    一道清光从通天峰后山直冲向天穹,连天边的流云,都被那凌厉的剑意,搅得粉碎。

    道玄站在玉清殿门口,面色复杂的看着后山,不知是喜是悲,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走进了悄无声息的殿内。

    小竹峰,陆雪琪正一丝不苟的练剑,却见她身旁一直微笑看着她的师尊身形一颤,猛地抬头,看向远方,在没有往日的端庄严肃,反而有些疯狂的向通天峰方向飞去。

    晶莹的水滴落下,陆雪琪微微皱眉,师尊,是哭了么?

    大竹峰苏茹轻轻倚在田不易身旁,目光中露出温柔和乐的神色来。

    龙首峰静室内,众弟子眼中刻板严厉的苍松,跪伏在蒲团之上,嚎啕大哭,平日里硬挺着的身形,此时却软弱无比。

    一剑斩出,万剑一佝偻的身躯如山岳一般挺直了起来,目光温柔的看向远方飞来的蓝色流光,回首对秦穆笑道:”秦师弟,这一口酒,我可喝得?“

    是夜,通天峰后山,七脉首座齐聚。

    万剑一端起酒杯,走到道玄面前,默默地看着他,说道:”师兄,这些年来,你做的很好。“

    道玄手中酒杯一颤,看向万剑一。

    ”师尊他当年,选择的是你,他没有错。“

    万剑一举杯,敬了道玄一口,道玄看着他,目光中突然有些湿意,饮尽了杯中酒。

    第二日的青云子弟,发现青云山仿佛有些什么不同了。

    往日青云山弟子之间有三大未解之谜——诛仙剑到底是啥样,苍松首座什么时候会笑,水月师太为什么这么讨厌男人。

    一日之间,三者中颠覆两个!

    特别是那些时不时犯些小错误的顽劣弟子,看着掌管刑罚的苍松道人一脸温柔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小心肝都提了起来。

    幸福来得太突然,简直惊悚好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