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小说网 > 门阀风流 > 第三百四十章 楚歌待归

第三百四十章 楚歌待归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唐枭乘龙佳婿长宁帝军医妃惊世盛唐风华天机之神局逆鳞银狐

一秒记住【零点小说网 www.ldshu.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陈国,又名陈郡,始置于秦,因履遭战乱而见证世态变迁,时而归楚,倏而为梁,曹植封郡于此为陈王,陈郡谢氏、袁氏源生于此。复因毗邻大河而北控洛阳,故,亦乃兵家必争之地。

    一入陈国,天长水阔,漫野飘着浓香,一望无际的青碧草海里,翻滚着斑驳糜红烂黄,雍容华美的桂树宛若楚女,背倚清河,俏绽芳容。

    “哞……”

    一排鲁西牛挑着弯角,拉着华丽的车厢,慢慢爬上小山坡,止蹄于一株百年老桂下。

    首车辕上的车夫,搭眉眺望远方,稍徐,回头道:“将军,人尚未至!”

    “未至便好,若人已至,我何需前来?”

    前帘斜挑,内中踏出一人,此人乃是祖逖之弟祖延,面目与祖逖略有几分相似,年五十有许,头戴高冠,身披宽袍,天庭饱满而地阔方园,双眉斜飞入鬓,三缕羊须错落唇间,盛夏韵风漫来,掀起袍角与羊须,不尽飘然。

    “呼……”

    祖延凝视远方,但见绿毯滚绵簇汪入眼中,而身侧缕缕暗香浸袍入怀,耳际亦有清风缭绕,情不自禁的舒出一口气,怅然道:“终日戈马劳累,忽逢清风徐面,如斯情怀,方为海内名士矣!”顿了一顿,捋了捋须,笑道:“来人,摆案,置酒!”

    “诺!”

    部曲与婢女忙碌开来,至牛车中抬出矮案,抱出白苇席,铺展于树下,置案于席中,摆上青铜盏,斜放醉仙坛。

    祖延度步至案,浅浅斟了一盏,捉着酒盏走到山坡边缘,一时眉眼尽开,正欲放声作咏,蓦地想起一事,当即提盏复回树下,瞥了瞥另一辆华丽的牛车,笑道:“稍后,待美侯前来,汝且鸣赋一曲!”

    “诺!”

    帘中人的声音软中带脆,虽仅吐一字,却如珠玉坠盘。祖延细细的瞅了一眼绵绣边帘,但见帘中簪花摇动、倩影浅弯,得意的一笑。

    与此同时,东向三里外,几辆牛车辗过草海,直直奔来。

    待疾疾转过弯道,辕上车夫瞭望了一眼西向,眉头一皱,回身道:“将军,祖九将军已然抢先,正于道口摆案!”

    “嗯,小九郎!”

    坐于车中的祖约花眉一挑,当即命车队顿滞,揣帘而出,凝目看向山坡桂树,冷声道:“美鹤擅鸣,小九定然携着那女子,欲投其所好矣!然,美鹤乃何人?江东之名士尔,名士者,唯喜雅物也!”说着,瞅了瞅佐近,指着不远处一笼吐芳桂树,笑道:“吾亦不与他争,且于此地,摆案置酒,静待美鹤前来!”

    “诺!”部曲正欲领命而走。

    “且慢!”

    冰冷的声音砸出帘,祖约闻声而惊,双肩一颤,嘴角也不禁一抖,顿得数息,徐徐转身,脸上已堆满笑容,朝着挑帘而出的妇人,揖道:“爱君,可是有何不妥?”

    妇人三十有许,面目娇好,正是其妻许氏。此刻,正搭着婢女手臂,踏着小木凳,落裙而下,款款走来,斜了一眼祖约,冷声道:“汝且言来,那华亭美侯乃何许人也?”

    祖约畏妻,竟不敢直目而视,揖而未起,脖心滚着汗珠,恭声答道:“其人擅咏,擅辩,擅琴,乃当世之名士也!”

    许氏未看祖约,注目远方山坡,不屑地道:“汝所备之物,乃何?”

    祖约道:“名士喜雅物,故而,拙夫特备精履一双,乃巧匠耗时半载方成,内刺玉莲花开……”

    “拙!”许氏冷声喝斥。

    祖约顿时矮了一截,双股颤抖而冷汗凝溪,不知不觉的滚了满脸,极想伸手抹一把,却不敢造次,便听其妻道:“那华亭美侯确乃名士不假,然,其族商队终年往来,所图乃何?不过孔方之间也!”说着,看着祖约那战战兢兢的模样,心中更为不喜,怒道:“汝之破履,何足言道!”言罢,拍了拍手。

    当即,数名部曲抬着沉甸甸的木箱而来,重重的顿放于地,溅得尘沙飞扬。

    祖约奇道:“爱君,此乃何物?”

    许氏道:“孔方兄矣!”

    孔方兄……看着巨大的木箱,祖约顿觉肉痛,用袍袖扇了扇箱上灰尘,回头道:“爱君,名士何需如此阿堵物?”

    许氏怒道:“休得多言,汝可知,大河之水,永不枯竭,其乃何故?”不待祖约接话,眉梢一挑,眸聚慧光,搓手笑道:“若汝可掌族,若汝可得军,豫州之境,恰若大河,而今之财,即乃镇河之石也。汝,知乎?”

    “爱君,高见!”

    “格格……”

    ……

    “嘎吱,嘎吱……”

    夏风拂香,徐润衣冠,老牛拉破车,穿出阳夏城,慢行于官道中,驾车的车夫神情惬意,头上高冠歪歪戴,胸口宽袍半半敞,手中尚捉一壶酒,悠哉悠哉浅浅抿。

    “哞……”

    忽而,老牛老眼昏花,一个不察拉车入坑,颠得车夫囫囵滚下车,震得车内娇呼不断。少倾,老牛稳住车,素手卷帘,探出眼眸如画,瞥了瞥即将散架的车厢,小嘴一撅,怒喝:“骆隆,汝之破车即如尔身!!”半晌,却不闻声,眨着眼睛,喃道:“死,死也……”

    “非也,非也,爱妻莫急,为夫尚未就死!人有偶误,马有失蹄,何况牛乎?”

    话将落地,草丛中飞出一只酒壶,赫了老牛一跳,车厢随即摇晃不休,余莺惊骇,当即跳下车,拽着裙摆走向草丛。

    蓦然,茂密的丛笼中伸出一只手,拽着余莺的脚踝斜斜一扯,余莺当即站不住身子,“呀”的一声,滚入草丛。

    “哈,哈哈……”

    嚣张的笑声乱扬,骆隆躺于草丛深处,将余莺抱于胸口,四目相对,呼吸渐浓,余莺掐了自己一把,撑起身来,冷声道:“美鹤将至,汝已然迟得半个时辰,何故躺尸?”

    骆隆懒洋洋的以手枕头,面泛潮红,轻挑的将唇间草絮吹飞,逞着余莺不备,伸腿一绊,将余莺复又绊入怀中,单手揽腰,翻身压住,狠狠一顿蹂躏,笑道:“祖延、祖约已然前迎,一者赠美,一者奉金,你我何需太急?此地景色极好,莫若……”

    “废人!!”

    ……

    十里桂香缠袍,五百骑士妖娆,风卷浪涌般漫浸草野,巨枪若林,马胜骄龙,虽仅五百骑,夺天抢地的气势却璇风卷野,令祖延眼底一缩,不自禁的退后一步,随即,徐吸一口气,紧了紧手中酒盏,神情顿缓,笑道:“来也,来也……”

    “蹄它,蹄它……”

    马蹄雷震,刘浓引军穿出桂丛,斜斜一眼,已然看见小山坡上的牛车、树下的人,当即扬手勒马。

    “希律律……”

    风速顿止,飞雪人立而起,高高刨蹄,啸声远传,五百巨枪白骑随其而止,微微倾身,手按巨枪,肃杀于风中,呈防备之势。

    “仆咙……”

    恰于此时,一声琵琶勾乱天空,少倾,由疾转绵,似苇一叶,辗转于月下,飘浮于江海。

    “仆咙,仆咙咙……”

    俄而,滚指如连珠,大珠小珠击玉盘,绽落冰雪成阵,开尽花容月海。人闻此音,犹似置身于觥筹交错,徘徊于天宫华筵。金丝缕,复徘徊,俏倚窗前顾流连;转螓首,小腰瘦,月灯洒满袖。

    “仆仆咙……”

    璇即,一抹勾指复起,似有伊人盛放于莲,踩着月盘,婀娜起舞,含水明眸映镜妆,曲折纤腰半俺颜,继而,挑指如戳珠,一缕一缕,江映月,月抱人,飞入月中悄不见,唯余轻纱绵绵,杳然于飞,挂于九天之颠!

    《春江花月夜》

    “蹄它,蹄它……”

    四相十二品,琵琶缭原,飞雪漫蹄,踩着节点,一步步浮上山坡,华亭美侯戎装甲身,慢慢融于阳光,汇于松下,斜斜一眼,看向牛车。

    有女盛妆,跪坐于车中,梳着垂云髻,怀抱琵琶,螓首微歪,玉腮枕着弯曲的琵琶凤首,两缕云丝缠颊间,浅浅拂着樱唇,十指若葱玉,巧拔四弦,洒落清音片片。

    蓦然,女子徐徐抬首,看了一眼白骑黑甲,璇即,眸子一低,抿了抿嘴,缓拂玉弦,唱道:“今夕何夕,鼓笙于乐台,嘉宾云来;今夕何夕,落魂浸月台,良人何来;今夕何夕,金雀转令台,去岁复开;今夕何夕,落花依重楼,思君何来……”

    歌声漫絮,乃楚地之风,其间内容,却令马背上的刘浓眯了眯眼,轻轻一抖马缰,雪蹄浅踏,走向牛车。

    “咳!!”

    祖延悠悠然的神情陡然一变,疾疾斜了一眼车中女子,重重一声假咳,转而,笑颜复起,挺胸掂腹走向刘浓,笑道:“常闻人言,华亭美侯擅琴,惜乎,今日刘郡守未曾携得绿绮于身,如若不然,共鸣一曲,岂不美哉!”

    琵琶浅止,余音盘旋,锦帘徐落,俺住娇颜俏色。刘浓撤回目光,瞥了一眼祖延,翻身落马,背后白袍扫过青草,徐徐而行,待至祖延面前,取下牛角盔,挟于腋下,拱了拱手:“刘浓,见过祖郡守!”祖延乃陈郡,郡守。

    祖延摆了摆手,笑道:“美侯乃海内名士,祖延不才,亦心向往之,切勿以俗礼相待!敢问美侯,此女之音,尚可堪得?”

    刘浓瞅了一眼牛车,却见边帘揭开了一条缝,内中眸光扑闪,随即葱指退却,帘闭,再不复见。暗忖:‘此女,竟沦身于泥,从而求助于我,祖逖也祖逖,其胆也肥!安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华亭美侯心惊若鼓擂,面色却半分不改,淡然一笑:“若以音论,当为世之翘楚,吾所见者,唯有二三女,可堪相比!”

    “妙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