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小说网 > 门阀风流 > 第七十章 死生契阔

第七十章 死生契阔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唐枭乘龙佳婿长宁帝军医妃惊世盛唐风华天机之神局逆鳞银狐

一秒记住【零点小说网 www.ldshu.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唳呀!”

    海浪卷礁,鸥鸟群涌,蓝墨般的海水,层层推荡至天际。

    “唰!”

    “唰唰!”

    阔剑横切,合身旋斩,突地向前急刺,随后徐徐抽回,定在胸前。而后两指作并,至上而下缓缓抹过剑身,剑阔三指,极沉极雄。

    导气,归引。

    “呼……”

    沉沉吐出胸中之气,刘浓洒然而笑,回剑入鞘。挑一眼岸边操练战阵的三百白袍,脸上笑容更盛。

    原本只想择三十人而入,但碎湖知他心思重武,索性由罗环精挑百余,扩至三百。刘浓恐其伤得庄中根本,尚且问过碎湖,其言无妨,因不需再还杨小娘子债务,待得明年尚可再增。如此亦好,徐徐增长,终有一日,白袍所向,动如雷霆,挡者披靡。

    罗环按刀而来,沉声赞道:“小郎君剑术大进,百合之内,罗环恐亦难胜!”而后,再正色补道:“小郎君,罗环非是恭维!”言罢,按着刀的手轻轻颤抖,浓眉亦同。

    唉!

    罗环是武人,不擅恭维。

    刘浓面上微微一红,若真论厮杀,何需百合,五十合内,罗环定能胜也!而恭维,确实亦难为他了!知晓其意在何,遂朗声笑道:“明日,我便将前赴会稽,庄中内外武曲皆由需汝节制,切不可懈怠!若是来年庄中积蓄有余,便再增添一百白袍!”

    罗环阖首,喜道:“是,小郎君!”

    “小郎君!”

    来福腰挎重剑,穿出营房,大步而来,待行至近前,笑道:“小郎君,有信至。”

    “嗯!”

    刘浓接过锦信,淡然揣入怀中,并未当场折阅。而是徐步迈至高台,面对肃立静杀的白袍,沉声一番勉励嘉奖后,方与来福向庄内行去。精甲之魂,可敬不可亵!

    踏上牛车,来福引牛而走。

    锦信又是成双,顾荟蔚来信较简就三句话,皆是玄论非关其它。刘浓粗粗看过,淡淡一笑,将其揣入怀中,非为别因,而是其论愈加精难,一时解之不得。抽出另一枚锦信,暖暖的香气袭来,嗅得人通体舒泰。陆舒窈,小诗一首,温宛尔雅,满满尽是思念。

    而后,刘浓怔住。

    在信的背后,有着一行秀丽的隽永小楷:我的郎君,明日舒窈将为君送饯……

    半晌。

    刘浓急急挑帘而出,站在车辕上四处张望,仿若正在寻找。

    来福奇道:“小郎君,找甚?”

    “嗯,无事……”

    刘浓回过神来,嘴角缓缓轻扬,见庄门已不远,索性跳下车来。慢步徐行,漫眼四瞅,仿似桃林深处藏着的美丽小仙子会突然出现,然直至门口亦并无异样。

    悄悄松得一口气,摇了摇头,踏入庄中。

    唇左凝笑,迟迟未散。

    庄中,女婢们匆匆来去,往牛车中放着各色物什。

    满满三车!

    碎湖歪着脑袋,打量着车中物什,眉头微微皱着,尚在思索可有遗漏之处,心道:小郎君求学会稽将近三个月呢,不可有失!琴、衫袍、笔墨、书籍、财物……

    想的太过出神,刘浓行经身旁时,她犹未察觉。

    刘浓笑唤:“碎湖。”

    “嗯?”、“啊,小郎君!”

    碎湖淡淡的应着,眨了两下眼睛,恁不地见小郎君站在面前,猛地一惊,忍不住的往后便退,想万福见礼,谁知脚下没站稳,身子直直的向后便倒。幸而刘浓隔得近,赶紧疾探一步,伸手拦住其腰,将其往回一拉。

    “啊!”

    碎湖掩嘴轻呼。

    “小心些!”

    刘浓将手放开,淡然一笑,随后便向中楼而去,边走边道:“带上必备的便好!”

    “是,小郎君!”

    碎湖对着小郎君的背影浅身万福,脸红红的,一颗心乱跳。一侧眼,瞧见女婢们神色有异,轻咳一声,漫眼掠过,淡声道:“核一遍,别大意。”

    “是,碎湖阿姐!”女婢们赶紧齐声而应。

    刘浓听着身后的声音,面上笑意浮起,步履迈得轻疾,到中楼与娘亲说了会话。刘氏心中不舍儿子,可事关儿子学业亦未曾相阻,刘浓哄了哄她,便行向西楼。此番前往会稽求学耗时较久,庄中内外事务虽各有章程,但亦需拜托杨少柳帮助照拂才是。况且,张芳之事,毕竟是李越在乌程一手料理……

    西楼,静悄悄。

    人行于廊,浅浅脚步声回荡。

    待行至转角时,刘浓顿住身形,正了正冠,拂了拂袍摆,方才转过廊。嫣醉正从室中踏出来,偏着头看了他一眼,随后眉头一皱,朝着室内轻声道:“小娘子,小郎君来了!”

    说着,竟回身踏进室中,将门掩了。

    咦!

    刘浓心中微奇,却亦不敢莽撞,行至门前轻声道:“阿姐!刘浓前来作别!”

    半晌,默无声息。

    垂袖静候门外,心中稍显忐忑,近来杨少柳见了他,眉目颇是冰寒,功课上更是极为严苛,处处寻他麻烦。而刘浓只能胆战心惊应对,若非即将远行,亦委实不愿前来打扰。

    “吱呀!”

    门开了,夜拂微微欠身万福,慢声道:“小郎君请进,久候了!”

    “嗯!”

    刘浓稍稍阖首回礼。

    室中铺着白苇席,绣着朵朵碗大海棠,除却脚上步履,着袜而进。将将踏进,清香四下漫来,幽幽冷冷,令人心神为之一清。

    非是一品沉香!

    转过厅室,香气更浓。

    杨少柳跪坐于书室案后,眉间神色淡然,目光则投入案上竹简,而那冷香便是自其身上泛出,竟压过了案上燎浮的沉香。嫣醉侧跪于其身后,正用雪白丝帕缓缓的绾着她的头发。三千青丝之梢,尚在滴水!

    此时,阳光斜斜透过半月窗,拂于其身,恰作生烟!

    哦,原来如此!

    刘浓微微一怔,随后恍然大悟,竟愣愣地心道:难怪嫣醉得掩门,原是刚沐过浴啊!这天,确实较闷……

    “扣!”

    杨少柳等得半晌也不见他落座,眉梢略扬,见他犹自呆呆伫立,亦不知在想甚。心思稍转便恼,眉心随即浅凝作川,修长玉指在竹简上轻轻一扣,声音脆响于静室中。

    汗颜!

    适才走神了……

    闻声,刘浓脸上神色微顿,借着撩袍时,暗暗拂去心中羞愧之意,淡然笑道:“阿姐,明日我便要前往会稽,庄中内外之事,尚望阿姐多加照拂。”

    哼!右手抹左手,以为谁不知?

    杨少柳心中更恼,眉间却缓缓放开,漫不经心的将竹简卷于案左,而后叠好双手,冷声道:“庄中事务,外事有刘訚、李催经营,内事亦有碎湖掌管,部曲戌卫则在罗环,何需我多言。”

    “阿姐……”

    刘浓岂敢与她争辩,双手挽至眉前,深深长揖。

    稍徐。

    “起吧,阖族之主,岂可轻易求人!”

    冷冷的声音飘起,随后再道:“晋室立于江东,主掌朝柄者却为北地世家。吴郡虽有顾陆,然会稽亦有王谢袁萧。吴郡声望,汝已略有积蓄,此时前往会稽甚好!不过,汝亦需知,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诗书功课皆为本,切不可落下!我曾听闻谢幼儒不仅擅书,亦擅文章。而文章……”

    言至此处,稍顿。

    悄悄瞟一眼刘浓,见其双手按膝,身子微作前倾,神色间亦颇是恭敬,显然正用心聆听。她心中极是满意,嘴角丝巾微翘,漫声续道:“文章,却非我之长……张芳之事,莫要忧心,切不可因石而顿步!但凡有异,皆会遣人知会于你……家中之事……”

    自西楼而出,已是一个时辰后。

    落日余辉湮尽,天色昏暗如铁,刘浓心中星月却已然升空,明亮如雪。诚如杨少柳所言,吴郡之地,他已颇具声名,只需慢慢蓄养维系,静待日后定品便是。而主掌朝柄的王谢袁萧等北地大阀皆在会稽,若不趁着及冠之前而往,尚待何时?行路难,道中多岐,真的勇士,当披剑直行!若只想图得安逸,他大可安然以待两年后陶侃拔擢。别人不知,他岂会不知两年后陶侃便会东山再起!

    然,路不同矣!

    “小郎君……”

    碎湖迎来。

    ……

    竖日,清晨。

    微风拂过,柳絮冉飘。

    庄门前,刘浓作别娘亲与杨少柳,踏上牛车。

    “啪!”

    来福一声清扬鞭响,牛车穿出桃林,背对初日漫向远方。

    此番前往会稽求学,因时间较长,前往跟随者亦众。共计牛车五辆,白袍八人,绿萝、墨璃皆随同侍候。刘浓坐于首车中,因心中有事,手里捧着《庄子》,眼光却不时掠向帘外。陆舒窈说会来送饯,可他前往会稽,并不会经过华亭陆氏庄园。

    车行慢漫,帘外蝉鸣却急促,天色已然正午。

    前方便是分岔口,莫若改道?

    便在此时,牛车猛地一顿,来福在辕上大声叫道:“小郎君!”

    嗯?!

    刘浓神情一愣,随后心中狂跳,挑帘而出。

    一眼。

    油纸簦下人,明眸若湖月,皓腕凝霜雪!

    陆舒窈看着大步踏来的月衫美郎君,软软的笑着,待他靠近时,将簦一递。刘浓伸手接过,将簦向她倾斜,笑道:“你怎不早些知会我?若是逢不上,怎生是好?”

    陆舒窈笑道:“若是逢不上郎君,我便赶至会稽再送你!”

    “舒窈……”

    “嗯?”

    陆舒窈微微仰头,小梳子轻轻唰了一下,迷人之极。刘浓心中情动,稍一伸手,手中便多了一只小手,阖在手心里,将将好。

    二人并排而行,两颗心怦怦乱。

    刘浓笑道:“我作的《夏日桃亭》图,祖言看后,如何说?”

    “格格……”

    陆舒窈慢慢笑着,声音如铃,待见刘浓面呈涩然,笑声悄悄凝在嘴角,轻声道:“大有长进呢!作画非比其他,有时,有时……有时易,有时难……”

    唉!

    刘浓心中更窘,手上微微加劲。

    “好香啊!”

    陆舒窈抬眼看着不远处的小山岗,柔柔笑道:“我们去那里,可好?”

    颠上有几树桂花,正值七月末,幽香恰是浓凝时。青丛小路弯曲绕颠,略陡。陆舒窈在前面,抓着裙摆,露着金丝履与小金铃,行得轻盈而欢快,踏得铃声轻扬。

    “舒窈,小心些!”

    刘浓亦步亦趋的护着,深怕她一个不小心摔着。

    二人行至山颠,刘浓出了一把汗,陆舒窈却格格的笑着,慢步行至桂花树下,站定。而后背对着他将双手叠在腰间,缓缓转身,徐徐浅身万福,嫣然笑道:“陆舒窈,见过郎君!”

    桂香飘摇,人心暖软。

    刘浓上前捉住她的手,抹去她鼻尖上的汗珠,柔声道:“舒窈,你来送我,我很欢喜。只是日后,切莫再让人心忧!”言罢,漫眼俯视山下,却瞅见两辆牛车停靠在小山另一侧,心中微奇,问道:“抹勺呢?又去闲逛了么?”

    陆舒窈轻声道:“七哥来了的。”

    “啊!!”

    刘浓心惊而微怔,尚带着些许尴尬,蓦然觉得身侧一软,暖香暗浸。稍稍侧首,便见堕马髻轻轻倚着自己的肩,随后听她幽幽的喃道:“于以求之,于林之下;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舒窈!”

    揽香入怀。

    片刻后。

    二人由另一侧下山,刘浓在前,陆舒窈随后。前者一步三回顾,后者提着裙摆缓缓往下挪,一路皆是小心翼翼。而她的脸红红的,方才……

    “瞻箦!”

    陆纳斜斜歪靠着车辕,手中捉着酒壶徐饮,木屐则在轱辘上晃动,面上的神情颇是古怪。

    “祖言!”

    刘浓疾步迎上前,朝着陆纳一个揖手,而后挽袖在背后,洒然笑道:“劳烦祖言前来相送,刘浓不胜感激!”稍顿,再问:“竹叶青,可够?”

    “嗯……噗……”

    闻言,陆纳正在对着酒壶急饮,猛地一口喷洒而出。这回,刘浓未能如同上次一般避过,正好被其喷中,脸上挂满酒珠。

    “哈哈!”

    陆纳挥着酒壶,放声大笑。

    “七哥!”、“格格……”

    陆舒窈一声娇嗔,随后侧眼看向刘浓,自己却忍不住格格的笑起来,悄悄递过一方丝帕。

    稍后。

    刘浓与陆纳慢步而行,两人皆有意避开此事而谈及会稽。

    陆纳笑道:“若非阿父管束较严,定与瞻箦一同前赴会稽,会一会王谢世家子弟。”

    言至此处,微顿,眼光漫向会稽方向,眉目间颇显憾意,半晌,转回目光,凝视刘浓,负手笑道:“罢!有瞻箦前往,亦足矣!陆纳,静候华亭美鹤之名,漫遍会稽!”

    漫遍会稽……

    刘浓深吸一口气,徐徐吐出,揖手道:“承君吉言!”

    陆纳还礼,二人对揖。

    陆舒窈站在车边,笑得极甜。

    待目送两车遥去,刘浓正了正头顶青冠,随后便挥着宽袖大步疾返,心中虽有暗流汹涌,面色却浑然不改。心道:陆纳言中有音矣!看来南北之壑,仍如壁垒森严,况且我尚是北地次等士族,更是难以加难!若不能扬名于外,何谈死生契阔,何谈洛阳!

    注:这些都是正事,江山想以刘浓带着大家进入晋时,多方面领略其中风流,诸如世家间的脉络构成等等,故会涉及这些事。不过,江山在此承诺,定将还大家一个活生生的刘浓……

    另,推荐一部民国女频小说《锦绣荣华乱世歌》女主很不错,会盗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