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小说网 > 门阀风流 > 第两百三十六章 岂曰无衣

第两百三十六章 岂曰无衣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唐枭乘龙佳婿长宁帝军医妃惊世盛唐风华天机之神局逆鳞银狐

一秒记住【零点小说网 www.ldshu.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中室口,宽阔天井中。

    上百人拔刀对峙,左面以来福为首,列着数十白袍,右面乱七八糟,有兵士也有高冠宽袍者,为首之人二十上下,面目与祖逖颇似,只是眉眼松驰,一看便是因酒色伤身之徒。

    红筱满脸冰寒地站在台阶上,阶下伏着一人,辩模样乃是一名亲兵。那亲兵右臂软软搭着,显然已脱臼。

    织素藏在红筱身后,面色煞白、浑身颤抖。

    “且慢!何人行凶?何故闹事?!”刘浓快步走到近前,一声大喝,将正欲扑前的兵士,与拔刀欲挡的白袍同时制住。

    来福嗡声道:“小郎君,红筱在室内换衣,此人进室,见了,见了,便欲辱红筱。红筱制之,其人……”

    “知道了。”

    刘浓看向红筱,只见她湿漉漉的头发披在背上,身上仅着单薄锦纱,窈窕身子被发上的水渍一浸,极是不雅,便对她低声道:“进去吧。”

    红筱万福道:“小郎君,婢子……”

    “无妨,进。”

    待红筱与织素入内,刘浓慢慢回过头来,眯起眼,冷冷瞥了一眼那人,半半一揖,淡声道:“刘浓因初至寿春,故而,不知此地礼数,也不识此地豪杰。敢问,乃是何人当面?”

    那人背负了手,冷冷一笑,不答。

    一名宽袍者见刘浓礼数周至,便欲调解,当即摇着乌毛麈,笑道:“此乃小祖将军,刘舍人刚至寿春,不识不怪。方才,我等听闻江左美鹤前来寿春,故来一访。殊不知,那贱婢竟敢伤小祖将军近卫,此事,刘舍人需得斟酌。”

    “小郎君!”

    这时,郭璞匆匆钻进来,斜眼把那人一瞅,附耳道:“小郎君,此人我曾于建康见过,乃祖逖内侄祖智。此子在江南时,为人极是谦逊,而今这等作势,嘿嘿……”

    刘浓点了点头,踏前一步,朝着人群揖道:“诸君来访刘浓,刘浓不甚感激。然,刘浓只听闻豫州有祖刺史、镇西将军,却不知尚有一位将军?刘浓亦不知寿春之礼为何?是否便是如此,客不在,闯客之室!客不在,戏客之婢!是如此乎?若是如此,诸位何必来访。送客!”

    声音越来越冷,慢慢扫过那一群人,但见一个个的歪瓜劣枣,显然是一群不学无术之徒,懒得与他们多言,挥袖便走。

    来福高声道:“送客!”

    “大胆!!!”

    祖智见白袍挺身欲前,当即勃然大怒,他在江南时,面对高门大阀子弟,缩着头做人,到得江北后,终日与一帮破落户混作一处,仗着祖逖的名义横行寿春,几同寿春一霸。祖逖征战于外,对其未行约束,其人更是肆无忌惮。而今,见江南名士来寿春,又不把他放在眼里,昔日的阴影顿时暴发。叫道:“气煞我也,来人哪,都与我拿下,统统拿下!”

    “诺!”一群亲兵挺刀欲上。

    “锵!”

    来福恐兵士伤了小郎君,重剑撤在手中,打斜一横,便欲扑下。同时,营帐中四面八方奔出白袍与剑卫,北宫等人闻讯已至,将排室团团围住。

    “小祖郎君……”

    便在此时,人群外传来一个淡淡的声音,紧接着,有人排众而出,环眼一扫,冷声道:“退下!”又对祖智揖道:“小祖郎君,此乃将军贵客!”

    众兵士一见来人,神情犹豫,欲退。

    祖智瞅了一眼来人,神情微变,而后怒指刘浓,喝道:“骆长吏,此人辱我,便是辱我叔父!而今不思悔改,竟敢纵兵围营!快快调兵,将其拿下,以治其罪!”

    “小祖郎君!”

    来者正是骆隆,骆隆看着拧眉倒竖的祖智,摇了摇头,心中暗叹:‘将军何等英雄,却有这等塌货内侄!这华亭刘浓,岂是说拿便拿的,即便是将军与他,亦只是客从相尊!’当即一声轻喝,将祖智的话语一截,待见祖智犹自裂嘴欲言,骆隆眉梢一扬,冷声道:“小祖郎君,若再不退,将军问起,何人哮营。骆隆只能答,乃:小祖郎君!”

    “骆隆!汝……”

    祖智羞怒欲狂,指着骆隆说不出话来。

    拙鸠一只!骆隆懒得理他,猛地一挥袖,朝着兵士喝道:“汝等退下,若不退,斩!”又看向那群高冠、宽袍者,冷声道:“非士族,却着士族之装,冒名充任,杀头之罪!十息之内,若我眼中尚见,斩!”缓缓抽出腰间细剑,指着一名亲兵头领,淡声道:“护卫不力,本当斩!见令不从,更该斩!滋事哮营,不得不斩!”

    “簌!”

    话将落地,一剑直出,插入那亲兵咽喉。

    血,顺着细剑而流,骆隆掏出丝巾,擦了擦剑,再以血巾擦手,回身看向口瞪目呆的人群,淡声道:“已有五息。”

    “哗!!!”

    霎那间,便见那一群破落户人人面色大变,继而一哄而散,环围的白袍亦不拦他们,只是冷冷的看着。

    待亲兵将呆若木鸡的祖智架走,骆隆也擦干净了手,将细剑缓缓归鞘,而后走到阶下,揖道:“刘郎君,受惊了,将军有请!”

    “稍待!”

    刘浓还了一礼,吩咐来福与北宫率军回营,而后走入内室,朝红筱与织素淡然一笑,跪坐于案。

    俩人当即为刘浓束冠,织素几番欲言又止,终是忍了。

    待束冠毕,刘浓跨步出室,骆隆从偏室而出,手里捉着一盏茶,笑道:“刘郎君之茶,果真不同,即便以清水濯之,亦有余味悠长。”

    刘浓看了一眼来福,淡声道:“若喜,可带走些许。”

    “甚好!”

    少倾,骆隆一手执杯,一手执着半囊龙井,与刘浓一道,晃晃悠悠的出了东营,边走边道:“此事不必挂怀于心,将军不喜祖智,迟早会将其赶回建康。至于哮营之事,骆隆不曾闻,不知刘郎君可闻?”

    闻言,刘浓剑眉一皱,瞅了瞅巨大的军营,营与营之间,壁垒森严,暗思:‘怪哉!那祖智怎生把那群破户带进来的?’委实想不透,便懒得再想,况且,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明日便将离开寿春,便道:“刘浓,并非多事之人!”

    “甚好!”

    骆隆抿了一口茶,笑道:“为何不问,我为何助你?”

    刘浓淡声道:“我非汝,怎知汝所想。然,你并非助我,此人嚣张跋扈,竟敢带人滋意哮营。若使祖豫州得知此事,恐其人现下,不知身处何处!”

    “哈哈……”

    骆隆放声长笑,笑得茶水泼了满襟也不顾:“华亭美鹤刘瞻箦,镇定若山乎?洞悉观火乎?昔日,骆隆便是败在此境也。”

    刘浓道:“汝心自知,胜者乃汝,何需再言。”

    骆隆单手捉杯,望着渐垂之夕阳,眯着眼睛,怅声道:“骆隆自负,十八之后,恨不得识尽天下英杰,与其一会,与其相较,即便败也心甘,丧命亦愿。奈何,天不从人愿,尽使骆隆被困于丘。而此困,一困便是十余载。老婢复老,郎君已老,幸而得遇刘郎君。”

    说着,把杯中茶一饮而尽,随手将茶杯一抛,把布囊一放,朝着刘浓一揖:“谢过,昔日脱困之情!”一揖之后,慢慢起身,脸上似染着红晕若霞,眼中则辉光欲透,笑道:“刘郎君既知我意,便未败。而骆隆得脱困而出,自然亦未败,却不知日后,能否较得高低。”

    刘浓背负着手,看着面色正然的骆隆,冷声道:“莫论何人欲谋刘浓,刘浓别无它途,唯有倾力而还!”

    “谢过,便如此!”

    骆隆眼底一缩,面上却更增几分红光,沉沉一揖,而后,摇袖走向中营。

    二人来到中营,夕阳恰好坠至尖耸的营顶,洒落一片炫目华光。入营门,内间与东营相差无几,只是多了两排屋舍。屋舍甚简,间或可见,有几名婢女端着木盘,穿梭于其间。

    将将走到中庭,祖逖带着一群顶盔贯甲的部下从偏室而出,见了刘浓,哈哈笑道:“且来,今日有盛筵!”当下,又与刘浓作荐,将部下一一介绍,有童建、董昭、、董瞻、于武,以及其兄祖纳,其子祖涣等人。

    刘浓持礼而待,心中却奇,放眼所见尽是武将,而未见军帐文僚。

    待入席后,骆隆又坐了他的身旁,摸索着酒杯,轻声道:“惜乎,不能饮得竹叶青!”见刘浓不理他,他又道:“文僚皆在淮南各县,往往一人身兼多县之职也。而今帐中,唯我一人!汝可知,为何?”

    刘浓道:“坞堡自制。”

    “非也!”

    骆隆慢条斯理的摇头道:“因昔日文僚,十之八九,皆已亡于北豫州。”言罢,深深的看了一眼刘浓,浅浅抿酒。

    闻言,刘浓蓦然一怔,而后恍然大悟:‘文僚亡在北豫州?无人可守城?无人可牧民!故而,祖豫州才会殷切相盼,才会醇醇教诲,理当在此也!而北豫州,当真如此贫乏乎?’

    盛筵非茂而盛,对于刘浓而言,仅是简筵,但对于在座诸将而言,确属盛筵!三十人,共食一只羊,半只豚,额外,劣酒三坛。

    即便如此,帐中诸将也吃得不亦乐乎,更有人以箸击着空酒坛,放声高歌:“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与兴师,修我戈矛……”

    闻听歌声,祖逖神情极畅,拔出了腰剑,于帐中徐徐起舞。火把辉映下,剑光寒烁,老将豪迈。

    刘浓受其所感,撤出楚殇,于其一道献剑舞于庭。

    “哈哈哈……”

    祖逖放声纵笑,剑光舞得越来越快,刘浓挺剑迎合,时走时退。待得双剑舞毕,祖逖“唰”的一声,将剑归鞘,拉起刘浓的手,直直走出帐外。

    帐外,阵列着数百人,人人披甲提刀,借着月光一辩,正是那日刘浓击败谢浮后的俘虏。在祖逖至韩家坞时,刘浓便已将俘虏移交。其时,祖逖未作一言,只是默然点了点头。

    而现下,刘浓看着这群面貌一新的甲士,心中突突欲跳。

    果不其然,便听祖逖朗声道:“此去上蔡,路途多险,便将此残军赠送于汝。汝需得记得,淮南何所安!汝需记得,应承韩翁之诺!汝需记得,命在,方有一切!汝需记得,在德在险!汝,汝可记得?!”

    声音越来越大,洪亮如钟。

    刘浓迎着祖逖的眼睛,看着他眼中那希冀之光,胸中之气盘来荡去,再也忍不住,深深一揖,沉声道:“将军!但使刘浓一息尚存,便绝不负诺尔!”

    月,孤坐天怀。

    刘浓滴酒未沾,归帐之时,却酒意满怀,站在营口,仰望冷月,欲啸,却忍!转身,大步入内……(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