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小说网 > 门阀风流 > 第三百零八章 盘落天下

第三百零八章 盘落天下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唐枭乘龙佳婿长宁帝军医妃惊世盛唐风华天机之神局逆鳞银狐

一秒记住【零点小说网 www.ldshu.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绒雪翻飞,覆盖四野。

    一行人沿着雪林静水而行,待至草院前,抬头仰望院门口的牌匾,中书三字:止戈堂。字迹苍劲古朴,一笔一划俱携千斤之力,初见不觉有奇,若是细观便会使人不知不觉的陷入其中。

    朱焘凝视着牌匾,眉宇间愈来愈凝重,问道:“瞻箦,此匾乃何人所书?”

    刘浓答道:“逢夜中起,梦感怒江卷浪,故书三字。而后,再不能为。”

    桥然微仰着头,虚着眼睛,叹道:“怪道此字,动之若狂风袭草,肃静若雄山巍峨,瞻箦此书,已不弱于王逸少矣!”

    “然也!”

    越是工书者,愈易为书所迷,褚裒身子微微后仰,肩头轻轻颤抖,好似被匾中字所袭,浑身不堪重负,欲舍弃而不忍,欲直观而不能,半晌,脱身而出,忽觉额间背心一片冰冷,伸手一抹,竟是满脸大汗,情不自禁怅然道:“子泽所言极是,瞻箦此字,已然神形皆备,观之若滔,思之若渊,体之若沉亭,悟之已忘神!瞻箦,君昔日之字极丑,为何一夜忽变也?”话一出口便悔,神情略带讪讪,搓手道:“瞻箦,褚裒之意并非……”

    刘浓满不在乎的挥了挥手,笑道:“文章与书法,本乃天作自然而成,偶感而发,信而为之。故以得其神,若即兴复书,定是不能。”

    “哈哈……”

    袁耽怪笑一声,而后眉飞色扬,一把揽住褚裒的肩头,翘着嘴巴,打趣道:“季野,瞻箦书法你我皆知,其字乃从其人,傲姿拔秀,往生神来之迹,教人难以譬比。然则,为何君之书法却也多变矣?去岁方循钟侯,而今却作婉秀?莫非,从习于弟妹乎?新婚画眉,莫非季野乃是经此而得乎?”言罢,以三指虚捉,仿若捏着一支笔,照着褚裒的眉描来描去。

    “哈,哈哈……”

    众人哄笑,来回盘荡于林下院前。

    “彦道,休得,休得取笑!”

    褚裒挣脱袁耽的手臂,满脸涨得通红,简贵儒雅之风顿丧,神色间却又带着几许得意,朝着袁耽便是沉沉一揖,随后,又向着四周众友团团一揖:“诸君,莫,莫再取笑……”

    其人极擅工书,其妻谢真石的书法嫡传至谢幼儒,又融以卫茂猗之簪花令,若言书法,青俊一辈中,男子当是王羲之得天独具,然女子之中,女中笔仙郗璇与谢真石若与其较,除力道外,形神,当为难分高下。

    “咳!彦道,季野……”

    谢奕面上挂不住,捏拳于唇下,重重干咳了一声,谢真石乃是其妹,当下便欲替褚裒解围。

    殊不知,有人抢先一步,祖盛不擅书法,早已等得不耐,当即便嚷道:“妙哉,瞻箦之字妙哉,季野品评,妙哉!彦道戏尔,亦然妙哉!”待成功将众人心神转移,浓眉大眼的骑都尉摸了摸肚子,把手一摊,叹道:“奈何,繁花簇绒难填腹中空空,令人极思鲈鱼之美也!”

    “哈哈……”

    朱焘与祖盛交往不久,却极喜祖盛真性洒脱,当即大手一挥,笑道:“且入内,且入内,浅温美酒,尝尽美食,纵横妙弈……”一顿,揽了揽莺雪的腰,挑眉道:“以观美人之舞!”

    “妙哉!!”

    众人大赞。

    刘浓洒然一笑,“吱嘎”一声,推开柴门,内中积雪盈尺,未予打扫,尽作天然。众人踩雪入内,挑开湘竹帘,直入室中。

    一入室,众人神情猛然大震。

    窗帘已挑,帘外云雪霏霏,室中洁净如素,地上铺着整洁的白苇席,长三丈,宽两丈的巨大矮案占尽室中一半,细观案中,堆土作山,捏沙为城,中有大河小溪数不胜数。细长的竹篾分置于东西南北,可容数人共战。

    朱焘三步并作两步,冲至案前,来到西角,垂目于内,凝视着山川与雄城,面上神色急剧变换,忍不住的伸出手,在内中一阵指点,嘴里喃喃有辞:“此乃建宁,此乃桂阳,此乃涪陵,此,此乃……江州,吾之力,枯竭于此……”

    刘浓默然走到案前,目光随着朱焘的手指,掠过座座雄关险隘,每当朱焘一顿手,那里便曾历经了一番血战,朱焘的手指最终定在了涪陵与江州之间,而后,不停的绕着崇山峻岭打转,东走西折,眉头愈锁愈紧。

    谢奕度步至案东,俯身掌案,眯着眼睛,细观晋陵,他乃三品步兵校尉,掌镇北军五千,郡军两千。袁耽跪坐在他身侧,看着案中的历阳郡,嘴角笑意越来越浓。

    褚裒愣了一愣,随即便在案中寻到了小小的,烟柳堆云的钱塘,默默摇了摇头,抬起头来,瞅了一眼刘浓,心中已有几许明朗,徘徊数度,终究将脚步顿在了大案正中,面对武昌。

    祖盛一入室中,浑然忘却鲈鱼,手掌虚虚抚过蛮夷南荒,嘴角微裂,神情极其温柔。南荒乃险恶之地,远不若江南美丽。不仅林障处处,野匪更是凶恶无比,两载里,少年郎披创无数,却已然将根深扎。

    室内,一时寂静。

    刘浓悄然出室,唤过白袍,命人在室中另一侧,置上美酒与吃食,且令梳燕知会徐氏,多备些清蒸鲈鱼,以待稍后兴起,众人温酒共食。再命白袍环伺于院外,不得令,不容进。

    莺雪极擅楚舞,美眸婉转顾盼,在室中寻觅舞场,随后,悄悄行至室左,俏俏跪坐于苇席中,只待朱焘一声令下,便将弄姿璇步。

    少倾。

    “唉……”

    朱焘一声长叹,无奈的耸了耸肩,捋着短须,神情怅然,显然未得破城之法,叹道:“蜀地甚险,易守而难攻,若得大军逐水逆上,或可直取江州,逼临成都,奈何朱焘仅有两万死卒,夺城可矣,破国却难,其奈何哉!”

    刘浓正色道:“蜀地虽乱象初呈,然时尚未至,且据关守险,处仁兄长以二郡之力,独抗一国,已是英雄了得,何需自谦?”

    “嘿嘿……”

    朱焘意味深长的看了刘浓一眼,慢悠悠走向食案,提起一壶酒,啄了一口,哈出一口酒气,来至案前,举壶环环作邀,朗声笑道:“昔年,马伏波堆米成壑,纵摆兵家要势,帝见之则喜,言,敌势已尽落我眼,势必胜尔!而今,瞻箦此物犹胜米壑,莫若我等亦习马伏波,纵论山川兵势,横摆大江怒卷,何如?”

    “妙哉!”

    谢奕拍案称赞,快步取了一壶酒,尽饮一口,大声道:“天下之大,尽作九州。九州至广至浩,如今,却落于一盘之中。我等虽非鬼谷子,亦非孙长卿,然则,但使胸中丘壑在,何不一偿其兴,吐诺成阵,挥袖作军矣!”

    “无奕,壮哉!”

    刘浓神采飞扬,取了一盏茶,捧茶徐徐作邀,揽于眉上,拉至唇间,笑意聚于眼底,朗声道:“若欲成阵作军,当知军势与局势,上关天意,中乎人和,下及社稷。我等,莫若便演陇西之战,可为红黑二方,丈许方园,展尽所长!”

    祖盛叫道:“妙哉,妙哉!祖盛愿为红方,执马伏波军势!”

    桥然撇了撇嘴,懒洋洋的道:“我愿执黑方,从王元军势,兵据陇抵。”

    祖盛不屑道:“王元军势虽雄,却非马伏波悍勇,稍后抵背一击,玉鞠定当授首而泪泣尔!”

    “兵行于水,胜负难料,茂荫,且小心马失前蹄,坠却一世英名尔!”

    桥然淡然笑着,执起一枚缠着黑布的竹篾,提步、骑两万垒阵于陇抵;祖盛浓眉飞拔,执红布竹篾,控精骑五千,为降将马援。

    谢奕瞅了瞅桥然,又看了看祖盛,再溜了一眼刘浓,拧着黑布竹篾,嘴角一歪,笑道:“谢奕不才,愿为黑方守将周宗,据守关内,但观风起云涌。”

    “无奕也无奕,君即为周宗,吾当为窦融。”袁耽双手掌着案角,慢吞吞起身,捉起红布竹篾占据河西,随时可突击金城。

    褚裒道:“彦道即为窦融,季野不才,甘居其末,愿为牛邯,以待君来。”言罢,扬了扬黑布竹篾,陈十三路豪渠于陇山。

    至此,两阵之中,诸般关键人物皆立,唯余红黑双方主帅尚未有定。

    这时,朱焘扭了扭脖子,暴出一阵“咯吱咯吱”声,乱响不绝,而后,环视室中众人,目光沉凝似铁,气势凛烈,逼得人不可直视,淡然道:“诸君既待,朱焘岂可坐观,便执红阵主帅,一战而定天下!诸将安在,辗匪作黑水!”

    “诺!”

    一言既出,如金坠地,袁耽、祖盛为其所慑,捧着竹篾齐声应诺。

    霎时间,室中顿时为之肃杀,便连窗外的雪也仿似瞬间一凝。

    刘浓笑了一笑,提起黑竹篾,掂了掂,眯眼看向盘中,笑道:“兵无常形,水无常势。往昔,黑方不敌,溃败陈野。今日,刘浓执帅,诸将抵力,倒教乾坤得知,何为怜子不丈夫!”

    “诺!”

    声音虽淡,蕴绕于耳际时,却极具魔力,撞得人心潮澎湃,直欲奋声呐喊,谢奕、桥然、褚裒三人,忍不住的齐应,再观刘中郎此时神情,不怒而自威,凛然不可侵。

    便在此时,莺雪款款起身,朝着众人深深一个万福,娇声道:“诸君以盘为天下,势演乾坤逆转。妾身莺雪恰逢于会,颜薄仪陋,唯余舞姿尚可堪得,愿以《清风》作楚舞,聊滋其性!”

    “妙哉!!”

    众人捧篾轰赞,当下各陈已位,各列已阵,推兵演势,搅弄风云。未闻厮杀声,仅余竹篾往来,铁阵撞铁阵,满脸冰寒。

    满座衣冠胜雪,觥筹交错时,鱼龙并起,蓦然回首时,美人舞婀娜,不尽妖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