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张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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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齐清将周通护在身后,迎上那人,道:“维堂弟从杭州回来了?”

    “早就回来了。”韩齐维意味深长地将韩齐清打量了一遍,没见到韩齐清身上有受伤的迹象,族中很多人都知道韩齐清这次出门临走前,奶奶帮他算了一卦,卦象大凶,几乎无可破解,有血光之灾,送命都不是没有可能的。韩齐清能直接死了是最好的,即便没死,断条胳膊断条腿都可以,失个声瞎双眼也都不是不可以接受的,但问题是,他怎么完好无损啊?

    韩齐维一听说韩齐清回家了就赶过来看,原本满心的欢喜一看到一如既往精神奕奕的韩齐清时一下子全都烟消云散了。

    现今韩家年轻一代有资格继承家主之位的就他和韩齐清二人,代家族韩持是他韩齐维的父亲,子承父业再合适不过。这韩齐清不过就是仗着是韩家嫡子嫡孙的名义,霸占着家主继承人的位子不放,实在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他早就想想办法让韩齐清知难而退。只不过,他那个老爹死板得很,固守家规,也知道他的歪心思,不肯让他动韩齐清一根汗毛。

    想到这里,韩齐维眼底涌出点恨意,他看向站在韩齐清身后的周通,挑刺道:“这是外人吧?我从来没在韩家见过他,你不知道我爸下了规矩,陌生人不要带进韩家。”

    “对你来说是陌生人,对我来说却不是。”韩齐清冷淡地说,“好了,我要去给奶奶请安了。”

    “正巧。”韩齐维笑眯眯地说,“我也一起去,陪奶奶说说话,顺便听听堂兄这一路的经历,想来肯定是腥风血雨啊。”他转而对周通说:“这位,还不知道怎么称呼呢?”

    “周通。”

    “周通,条条大路通四方,好名字!”韩齐维吊哨眼阴测测地看着周通,周通笑着对他道了谢就将眼神错开,继续跟韩齐清说着韩家的景致,似乎根本就没发觉韩齐维的眼神里有什么异样,反而是韩齐维,他本来期待周通看到他表情跟眼神时产生怯意,到时候可以利用一把,毕竟他们天师之流在普通人眼里还是很有分量的,然而这人怎么回事?直接无视了他?

    “在下韩齐维。”韩齐维说道,想要将周通的注意力拉过来,“我堂哥平时在韩家可忙着,如果有需要的话你可以来找我带你游玩,无论是韩家还是南岛我都很熟悉。”

    “多谢款待。”周通不亲不疏地应付道。

    韩齐清打断韩齐维的絮絮念叨:“奶奶醒了,我们先去给奶奶请安。”

    “好,全听堂哥的。”韩齐维笑眯眯地说。

    一路上,韩齐维都在同周通讲话,拉拢之意十分明显,能让韩齐清带上韩家的可不是什么一般人,不是有本事的就是跟韩齐清关系一般的,无论是哪种被他拉拢过来后都是有利而无一害。抱着这样的想法,韩齐维简直是不遗余力,吹拉弹唱,十八般功夫全都使出来了。

    结果这一通力跟打在棉花上了一样,别看周通跟他样样话题都能谈上个几段,但是聊着聊着他反而觉着节奏在被周通带着走,等没人说话了,安静下来了,韩齐维一琢磨,不对劲,就这短短的一路,他几乎把自己老底都告诉对方,差点没把自己的秘密也给一并抖落了出来。

    想到这里,韩齐维打了个冷颤,立马就识相地闭嘴不说了。

    周通也只是想吓唬吓唬韩齐维,对他这个人半分兴趣没有,见韩齐维不说话了,他就转过去跟韩齐清闲聊起来,不知不觉就走到了韩老太太的房门口。

    韩齐清敲了敲门,很快就有一个机灵的小童探了个脑袋出来,一见到韩齐清的时候眉眼一弯,欢喜地笑道:“齐清哥哥,你回来啦!你来看奶奶吗?奶奶刚念叨你来着,你快进来呀!”他把房门一开,迎了韩齐清进屋,见到周通时小童眨了眨眼,看向韩齐清。

    韩齐清说:“这是我一位朋友。”

    “朋友?”小童兴奋地看着周通,“快请进!齐清哥哥难得带朋友来玩!”

    周通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块巧克力塞给小童,“谢谢了,小东西。”

    那小童手里握着周通塞给他的巧克力顿时一怔,看向周通的眼神立马就变了,身后噗地一声冒出来一条大尾巴,在屁股后面扫啊扫啊扫的……

    周通见状,差点没憋住笑,为了小狐狸精的尊严着想还是忍住了。

    最后进屋的韩齐维板着脸喝道:“怎么又露出狐狸尾巴了?”

    小狐狸精把巧克力剥了吃了,边嚼边将大门关上:“不用你管!”

    砰的一声,直接把韩齐维关门外了。

    韩齐清听见身后的声音,没理会,带着周通进了内室。

    拂开帘子就看到一个老太太坐在纺织台前刺绣,一幅牡丹颂春图已经完成了大半,嫣红的牡丹秀丽无匹,晶莹的露珠挂在花瓣上,栩栩如生。

    老太太手持针线专注地在刺绣图上穿针引线,“齐清,你来了啊。”

    “奶奶。”

    “嗯。”

    老太太手也不停,头也不抬,问道:“你身边这位是?”

    “是这次帮我渡劫的高人。”韩齐清恭敬地说道。

    老太太手顿时一抖,不再刺绣,将针扎入布中,转过头看向周通,一直不语。

    周通到这时候才发现韩老太太的眼睛是瞎的,先前就感觉到一丝丝极为细腻,仿佛虫茧抽出来的丝一样萦绕在老太太周通,他以为是老太太在吐纳修养,现今看来,那些气原来是老太太用来刺绣的。

    再一看摆在他面前的这幅牡丹颂春图,出自一个盲眼老人之手,全凭气的变化来刺绣,实在是天工之作。

    老太太的眉头皱起,没说什么,只冲周通点了点头,复又拿起针线继续刺绣,问道:“你这次出外可有什么收获?”

    韩齐清将女鬼唐柔的事情一一告知了老太太,老太太叹息一声,说道:“孽缘啊,也是无法。”她动作停住,对小狐狸精说,“把我昨天放在柜子上的那盘鹅黄色的线拿过来。”

    “哎!”小狐狸清脆地应了一声,跑去拿线。

    韩齐维推开了门,左右一扫,不见小狐狸的人,冲老太太嚷道:“奶奶!那只小狐狸精又挤兑我!你怎么能找只畜生守门呢!”

    “胡闹!”老太太轻喝一声,“有客人在,你懂点礼数!”

    韩齐维只好闭嘴,埋怨地扫了一眼看不见东西的老太太。

    小狐狸在屋内喊道:“奶奶!你又记错啦!东西不在柜子上,在书架前的箱子里!”

    “噢。”韩老太太默默叹了口气,“年纪大了,脑子不灵光了。”

    老太太续了线继续绣,问韩齐清:“齐清,你此次带朋友来肯定是有要事,什么事情你就直说吧。”

    “是。”韩齐清抱拳道,“是这样的,周通的父亲名唤周达,不知道奶奶还有没有印象。”

    “周达……”韩老太太思忖片刻,摇了摇头,“叫周达的那么多,我怎么知道是哪一个。”

    “值得老太太记住的周达,肯定就只有那一个。”周通轻声道,这话若是放在他人身上定然会显得狂妄,但是放在周达身上却一点也不狂妄。

    老太太果然点了点头,说:“是,我记得周达,当年将印章借给我们韩家,帮助我们驱逐陕西秦王道阴兵的周达。”

    “正是他。”

    韩齐维脸色一白,小心翼翼地插嘴问道:“周达他怎么了?不是早就死了吗?”

    “是。”周通没理会韩齐维,对韩老太太说,“家父已死,阴兵也已平息,只是那枚印章是我父亲的遗物,我想韩老太太能物归原主。”

    “物归原主?”韩老太太拧眉问道,“那枚印章还没还回去吗?我年纪大了,记不清了。”

    “没有。”周通说道,“我父亲在世时一直经营着家中的铺子,他死后我就继承了他的衣钵,一直没有看见有人送来那枚印章。”

    “那就奇怪了。”韩老太太说,“我记得阴兵一事早在二十年前就解决了。”

    “奶奶!”小狐狸打断道,“奶奶你又记错啦!七年前解决的!那枚印章一直被存放在秦王道上震慑阴兵,韩持叔叔七年前才把阴兵彻底除去,把印章拿回了韩家!”

    “那印章呢?”韩老太太问道。

    “奶奶!今天天气挺好的,刚才我看见花园里的牡丹花都开了,我推您出去赏赏花吧?”韩齐维打断了小狐狸说的话。

    “印章啊……”小狐狸丝毫不受影响,一边给韩老太太捶着腿,一边看着韩齐维拖长了音调,韩齐维表情僵住,紧张地不敢看小狐狸的眼神,结果小狐狸将视线移了开来,十分遗憾地说:“这我就不清楚了,毕竟这件事情也不归我管呀。”

    “是么?”韩老太太将一朵牡丹绣好,一锤定音,“等韩持回来后问问他。”

    她将线放回原位,小狐狸立马懂事地将刺绣台推开,老太太对韩齐清说:“齐清你留下,小狸你送这位客人去客房休息。”

    “是,奶奶!”

    周通走后,韩老太太叫住韩齐清,半天没说话,韩齐清略忐忑地看着老太太,心想自己是不是有哪里做的不周到了,结果韩老太太叹了口气,意味深长地说:“齐清,你确定那位就是助你渡劫的人?”

    “是。”韩齐清道。

    “她身上灵气涣散,并不像是能够吸收灵气,而且腰间似乎有一股很奇异的气盘绕着,似正非正,似邪非邪,看起来并不是什么善物。你怎么能确定他就是帮你渡劫的人?”

    “奶奶叫我去a市找姨妈帮我算上一卦,是姨妈赠给我的玉珏所指引的。”

    “她的玉珏?”老太太冷笑一声,“小孩子玩意罢了。”

    韩齐清张了张嘴还想反驳,看见老太太佝偻的身影就闭上了嘴,作罢。

    老太太语重心长地说:“齐清,齐维本领不强但野心不小,心术颇为不正,这韩家的未来定然要交付到你手中。奶奶知道你平时勤于修炼,很多人事上的事情都不怎么上心。现在你年纪大了,也该知道走社会时需要的不只是能力更重要的是要学会用‘心’。”老太太摸着韩齐清的手,跟抚摸真爱的宝玉一样,“你性子耿直,生性纯良,奶奶怕你被骗。那周通十分难以捉摸,你与他交往还需处处小心。周达的印章,过了几十年他们都没来要,这个时候却跑来寻,我们不得不多个心眼。奶奶知道你是个热心肠的人,但是这件事情,还是交给你二叔处理,周达非善类。”

    韩齐清心里堵得慌,但是却不好跟老太太正面起冲突,只好委屈地点了点头,低声说:“我知道了,奶奶。”

    小狐狸送周通的路上,活蹦乱跳的,一下子跑到周通前面十几米远远地招手喊他,又一下子跑到后面,拿灵气拉扯周通,整一个捣蛋鬼。

    他从树上倒吊下来,问道:“你怎么一眼就认出我来啦?我可是百年的老狐狸精了呢,哼哼。”

    “气。”周通简单地回答,“人跟妖的气还是不一样的。”

    “好嘛。”小狐狸一琢磨,“不对,就连奶奶都看不出我的气的变化,你怎么能?你多大?你才二十几岁吧?其实你也是妖怪对不对?对不对?对……”

    小狐狸的嘴巴忽然黏在一块儿分不开了,瞪着一双眼睛支支吾吾地喊着,他伸出手抓爬着嘴巴,却什么都抓不到,只好可怜兮兮地看向周通。

    周通在内心世界对凌渊说:“你欺负他干什么?”

    “聒噪,连午觉都睡不好。”

    周通奇道:“你还要睡午觉?”

    凌渊:“……”

    周通:“别睡了,起来嗨。”

    凌渊:“……”

    凌渊解了小狐狸的封,小狐狸立马喘了一大口粗气,害怕地盯着周通的腰部:“你、你那里是什么?”

    “没什么。”周通说,“一个要睡午觉却被吵醒的可怜人。”

    小狐狸:“……”听不懂qaq

    小狐狸这一路都不再聒噪了,跟周通保持着三米的安全距离,把周通送到了客房。

    在临离开的时候,小狐狸说:“周达的那枚印章我有听说过下落,却没什么证据,不敢在奶奶面前胡说。”

    “怎么了?”周通问道。

    “我听说当初拿回来之后,韩持私自将印章扣留下来了一年多才让韩齐维送回去的。”

    周通闻言,将小狐狸给他的线索记下,随后又将一块巧克力抛了出去,小狐狸立马一个跃起,用尾巴卷起巧克力,直接拆开美滋滋地吃了。

    三天后,韩持才回到韩家。

    韩齐清得知消息之后第一时间来寻周通,中间一个时间差,就让韩齐维钻了空子。

    韩齐维进屋之后,耸拉着脑袋,一副英勇就义的样子,二话不说,率先承认错误:“爸,我错了。”

    韩齐维将毛笔放下,吹了吹新画好的符,问道:“又怎么了?”

    “爸……”韩齐维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韩持的表情,“你还记得周达吗?”

    韩持吹符的动作一顿,不悦地说:“提一个死人干什么?”

    “他儿子找来了?”

    “儿子?”韩持想起来韩齐清前几日领来的那个年轻人,居然是周达的儿子。

    “是……是啊……”

    “他来干什么?”

    “来、来、来……”韩齐维来了半天才结巴着把话说完,“来要阴章。”

    “阴章?”韩持立刻就明白自己的儿子为什么道歉了,“阴章不是五年前让你还给周家吗?被你弄到哪儿去了?”

    “弄、弄去……”

    “说!”韩持猛地一拍桌子,韩齐维见状立马跪了下来,“爸!我错了!!!我几年前第一次下山……被骗、骗了,就把阴章给卖了!”

    韩持一巴掌打在韩齐维脸上,登时把韩齐维打得几乎快飞了起来,韩持本就长得高大威武,这一下几乎用上了大部分的力气,韩齐维眼前冒出金星,晕晕乎乎的,血从鼻孔里流了出来,染红了嘴唇。

    韩齐维浑身发抖地缩在地上,捂着脸害怕地看着韩持。

    韩持气得一脚踩在韩齐清的大腿上,骂道:“不争气的东西!我不是告诉过你,既然要做坏事就不要让人留下把柄!”

    “爸……我错了,我错了……”韩齐维瑟瑟发抖。

    韩持恨得咬牙:“我怎么就有你这个不争气的儿子!那阴章我送还回去的时候动过手脚下过诅咒,所持之人定然要遭受灭顶之灾!!”

    韩齐维一愣,随即哀求道:“爸,我不知道啊!!”

    韩持气得还想再打韩齐维一巴掌,但面对着那张跟妻子极为相似的脸庞到底舍不得,韩持松开脚,坐回原位,气得将桌子上的符纸全都拧成团丢在韩齐维的脸上。

    他深吸几口气,等气消了才说:“周达儿子如何?看起来是是有本事的吗?”

    “不、不像……”韩齐维说,“我这一路试探过他的底细,觉着就是个比较有文化的普通人,这方面的东西懂一点,但是很多纸上谈兵的假把戏。”想到这里,韩齐维说,“既然那小子不懂行,不如我们造一个假的阴章给……”

    话还没说完,韩齐维就被韩持的瞪视吓得不敢开口,韩持说:“阳章跟阴章互有感应,他既然没什么本事却敢上韩家来要东西,肯定是带了阳章,如果我们造假,阳章没有感应,一下子就能揭穿我们的谎言,到时候就是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

    “那怎么办?”韩齐维着急地说,“要是让奶奶知道了我被取消了参加这次三大天师法会的资格可怎么办……?”

    “这时候你知道慌张了?”韩持骂道,“不争气!”

    韩齐维讷讷不言。

    韩持仔细一想,说:“本来让你送印章这件事就只有你跟我两个人知道,我们咬死不提也就行了,不过……”韩持想到往事,脸上露出阴狠的表情,他抬起右手手臂,撸开袖子显露出来的竟然是一条钢铁造的手臂,韩持恨恨地说,“那周达当初断我一条手的仇还没报,我满腔怒火不能平息他就死了,既然他儿子送上门来了,我就拿他儿子泄火!”

    “爸……”韩齐维紧张地看着韩持,“你准备怎么做?”

    “你的主意也不是不行。”韩持又恢复成平日的冷静沉默,“只不过,在我们拿出阴章之前要先毁了他的阳章。”

    韩齐维:“……”

    韩持说:“这几日你跟他打好关系,既然他什么都不懂,那么从他那儿弄来一枚小小的阳章还不是轻而易举。”

    韩齐维立马有拨开云雾之感,连连点头,又听韩持吩咐说:“这几天我还有件事情要办,南岛的富格企业出了人命,死的几个员工都是命里带福星的吉相,本应该长命百岁的,却莫名其妙死了……这件事情我查不明白也就抽不开身。周达儿子的事情就交给你来办。”顿了顿,韩持严厉地喝道,“不许趁机动齐清一根汗毛!日后,是要由他来继承韩家的,这件事情,你永远不要做第二想!”

    “……是。”韩齐维咬着牙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

    韩齐清跟周通来找韩持的时候,韩齐维正从韩持书房里出来,韩齐维立马察觉到不对,说道:“我爸这几天连日奔波,很疲劳,他准备休息了,有什么事情跟我说,我替你转达。”

    “不用了。”韩齐清说道,“我想亲自跟二叔说。”

    他直接绕过韩齐维敲了韩持的房门,韩持在屋内说道:“进来。”

    两人与韩齐维擦肩而过,周通目光落在韩齐维脸上的掌印,带着笑说:“回去涂点云南白药膏,陪着吃点三七片,好得快一点。”

    韩齐维脸色一僵,阴沉着脸说道:“谢谢了啊。”

    周通微微一笑,随韩齐清进屋。

    韩持坐在书桌之后,正聚精会神地写着什么,周通看着韩持,在他身上捕捉到一丝极为诡异的煞气,可韩持估计这一生做过很多孽,本身的煞气就相当重,跟古时候时常征战沙场的将军一样,自然带煞,也就让那一丝诡异的煞气显得不那么容易被捕捉,周通看了几眼,也就寻到过一次踪迹,古怪得很。

    韩齐清把阴章的事情跟韩持讲了一通,韩持意外地问道:“阴章?我记得已经派徐林还给周家了,怎么?他一直没还?我找他问问。”

    “不用了,二叔。”韩齐清打断了韩持,“徐林两年前就死了。”

    “这个我倒是忘了。”韩持说道。

    这个结果并不意外,在周通看到韩齐维脸上的伤痕时就知道他肯定向韩持坦白了,现如今韩持只是包庇了他的儿子而已。

    周通打断还想要再细究的韩齐清,笑着对韩持说道:“父子关系和睦是天底下常见之事,但对我来说却是此生没有办法再得的难事。你说是不是,齐清?”

    韩齐清一头雾水,只能跟着周通应声。

    周通笑了笑,对韩持抱拳,他摆出周达的标准手势,目光深深地看着韩持,恭敬地说:“那今日打搅了,再见。”

    韩持:“……”

    韩持一直没说话,直到韩齐清跟周通都出了门,将房门带上。

    他紧抿着唇崩成一条危险的直线,不知道为什么,面对这个年轻人的时候会有一种被看穿了所有的惶恐之感。那人就是周达的儿子?虽说论气度、谈吐、修养比齐维高了不少,但论起修为来看,连一般的入门修士都不如。

    想到这里,韩持不再多心,这个周通交给韩齐维应该可以。一将此事放下,韩持满脑子都塞满了之前接手的案子,一个个命盘生辰算得他头晕脑胀,根本无暇处理这些琐事。

    “对不起。”出了门后,韩齐清就对周通道歉道,“这点小忙都帮不上你,我想办法联系一下徐林的家人。”

    “不用了。”周通心里有了计较,其中涉及到韩家人,他也看得出来韩齐清在韩家并不是做主地位,大部分的权力都被握在韩持手中,不想让韩齐清为难,“这件事情先暂时放一放,我看韩家景色十分美丽,还想再多待几天。”

    “那好。”韩齐清眼前一亮,高兴地说,“既然要留,就一直留到三大天师法会吧!”

    “好啊。”周通笑着答应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周通意外受到韩齐维的邀请,要请他去吃饭。

    周通正好想跟韩齐维先接触接触就答应了韩齐维的邀请。

    韩家实力雄厚,负责每日三餐的厨子都是从五星级宾馆里挖过来的,韩齐维直接就在韩家请周通吃饭。

    饭桌上,韩齐维一直在给周通灌酒,周通来者不拒,全都喝下,等到酒过三巡,仍是屹立不倒,韩齐维倒率先显出醉态,频频地往厕所跑。

    凌渊将被子里的酒气全都扫了干净,说:“这酒一般,他也好意思拿出来吹嘘。”

    周通苦笑道:“你把酒气全给扫了,我喝的都是白开水。”

    “要不然我们换一下?看你三杯倒?”影子讽道。

    “别。”周通说,“还是白开水好喝。”

    凌渊颇为得意地又扫干了一杯酒。

    等韩齐维上完厕所回来之后,发现那一瓶茅台全空了!他心疼得在滴血,周通见状,故作不懂地问道:“还有吗?今晚上心情好,还想跟你多喝几杯。”

    韩齐维的头顿时疼了起来,连连说:“有有有,不就是茅台吗?!想喝多少就有多少!”

    凌渊显然喝兴奋了:“他这酒量不错,喝到如今只是吐了两回,意识整体还是清醒的,难怪敢找你拼酒!来来来,满上。”

    周通:“……”

    周通担忧地问道:“你没事吧?”

    “我有什么事情?”凌渊反问道,“不过几杯酒而已,曾经我可醉倒在酒缸里,那十大缸酒被我喝的一滴不剩。”

    周通心里默默念道:真喝多了。

    他本想趁着机会套套韩齐维的话,结果没想到,凌渊居然喝兴奋了,比韩齐维状态是好很多,但是继续喝下去可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周通想了想,决定今晚就暂且作罢,套话的机会有的话,但凌渊身份特殊轻易暴露不得,要是出事了,他可不知道怎么收拾残局。

    想到这里,周通一推酒杯,说:“谢谢款待,今天就喝到这儿吧?”

    韩齐维喝的整个人都是懵逼的,抱着酒壶摇摇欲坠,晃晃悠悠地大舌头:“怎?怎、么……不不不喝了?”

    “不喝了。”

    “别别别啊……”韩齐维站起来,眼前晃出好几个周通,他随手指了一个,说道:“我、我我还得偷你的阳阳阳阳、章呢……”说完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周通冲藏在门后的人好心提醒:“他喝醉了,你们最好赶快把他送回去,免得惊动了老太太的人。”

    躲在门后准备偷周通阳章的人:“……”

    周通安然地走出了房间,回去洗澡休息。

    半夜,梦里,云雾飘荡,琴音高渺。

    洞府里,一个人影正侧卧在石床之上,帘影低垂,他伸出五指修长的手漫不经心地拨弄在随手丢在旁边的琴弦。

    岑——岑——岑——一声有一声的诡异琴音被推门的声音和紧随而至的疾呼声打断了。

    “主上,撼天道人率百余名修士杀进来了!”

    “哦?”石床上的男人冷漠地应了一声,将手往前一伸,摸进盘子里却摸了个空,不悦地说:“我的仙果呢?不是说好我午睡起来之后要吃上几颗仙果吗?”

    “仙果树被、被火灵劈烂了!”

    男人:“……呵呵。”

    男人从床上站起,下一刻身影就出现在洞府之外,一众修士或飞或站,各持法器,纷纷对他怒目而视。

    男人冷笑道:“交出火灵,我饶你们狗命。”

    “大胆魔修!居然如此狂妄!今日我们就拿你的性命祭祀枉死之人!”

    男人微微皱眉,额头金印闪现出极为强大的光芒,将那些嘶吼着冲上来的一众修士全都一口吞没。

    周通在眼冒金光中醒来。

    他回忆起先前做的那个梦,不满地晃了晃青铜戟头,结果凌渊飘出一点虚影砰地一个轻声就散去了。

    周通:“……要不要睡得这么死?我可是大半夜的被你闪瞎眼了。”

    叫不醒凌渊,周通也睡不着了。

    因为兴奋,兴奋得几乎要发抖。

    怎么办?

    周通眼里虽是困扰,但是他的嘴角情不自禁地勾了起来。

    他对凌渊的过去充满了好奇。

    凌渊,凌渊,你究竟拥有什么样的过去?是什么让强大的你被锁在一个青铜戟头之中?

    第二天一早,周通一睁眼就看到凌渊化作实体趴在他身上,周通吓了一跳,一下子就清醒了:“你这是做什么?”

    “我昨晚……”凌渊虎视眈眈,“你昨晚做了什么梦吗?”

    “嗯?”周通明白过来,笑着说,“当然做了。”

    凌渊紧张地问道:“什么梦?”

    “我梦见你因为自家种的果树被人家劈了,气得杀光了一百多个修者。”

    “哦。”凌渊松了口气,转念一想,又紧张地问道,“没别的了?”

    “还有什么?”周通故意反问道。

    凌渊冷着脸说:“没什么。”

    周通笑了几声,推了推凌渊:“虽然你是灵体,但实体化之后还是很沉,别压在我身上。”

    “是吗?”凌渊将更多的体重压覆在周通身上,“既然你借着梦看了不少有关我的事情,那我总该讨要点回报吧?”

    “冤枉。”周通无奈地说,“我可是被迫看……唔……”

    凌渊的嘴唇压了下来,咬住周通的嘴唇,伸出舌头将周通涌出来的纯净灵气一扫而光,随后相当敏锐地在周通动手之前撤开身体,化为一道光影钻入戟头之中。

    周通:“……”

    正吃着早饭,屋外忽然传来一声尖叫,周通赶出去一看,荷花池里浮上来一具尸体,打捞到岸边一检查,发现昨夜死的,死因是窒息,而且是在溺水前就窒息而亡。

    周通看着那尸体上留下来的煞气,颇觉不对劲。

    这股煞气……周通琢磨道,跟韩持身上的煞气几乎一模一样。

    死的人是韩家远方亲戚的女儿,今年十八岁,刚高考完来韩家玩几天的,成绩还没下来,估分后的成绩上个985重点大学不是什么问题,正是前途似锦的时候。

    周通问韩齐清要过她的生辰八字,也是大富大贵的吉利相,虽然安命中注定二十岁到三十岁之间有道坎儿但是并不难过,而且还是跟婚姻和家庭有关的,绝不会影响性命,三十岁往后就是一路青云直上的享福寿命了。怎么都不会在这个时候死。

    不过命这种东西真说不准,光靠算是算不来的。

    如果没有她身上的那缕煞气的话,周通也不会多做他想,但问题是,缠绕在她尸体上的煞气太诡异了。

    这件事情没过多久,韩家又死一个。

    这个同上一个是一样的,身上缠绕着一缕煞气,只是比先前的那人还要稀薄一些,都是大富大贵之命,却半路离奇死亡,活像是被人借走了命势。

    事分两极,有好有坏,这事虽然闹得韩家人心惶惶,但有人心里头却窃喜不已。

    韩齐维极为兴奋,他绞尽脑汁都无法从周通那里拿到阳章,都想直接放弃了,干脆咬死不提,让这事不了了之再把周通从周家赶走就算了,眼下这种情况简直是赶走周通的大好时机。

    目前在韩家之内的除了周通其他全都是韩家自己人,唯一一个外人当然就值得怀疑了,到时候他故布些疑云,让大家怀疑周通,即便罪名没落实,以怀疑之名把周通赶下山去也就行了!

    结果,老天爷还真挺照拂韩齐维的。

    第三个出事的人是韩齐维第一个碰上的。

    韩齐维也有些本事,虽远不如一流大家,但到底比些三流术士强多了,简单的纸符替身、陶偶幻象之流的还是会做的。

    他趁着第一个人来的时候,偷偷在他眼前掐了幻象,假装是周通仓皇逃走,那人发现尸体后就告到老太太那儿去,怀疑是周通用邪术杀了人。

    实际也如计划一般完美,那人如同韩齐维计划的一样告到了周通那里,韩老太太想起近日的事情,怄得不行,直接把周通叫到了面前。

    周通抓了一缕煞气回来正要研究就被叫到了韩老太太那儿,老太太给韩齐清面子,只叫了包括韩齐清在内的几个人审问周通。

    周通疑惑地看了看,等看到第一个发现尸体的人跟韩齐维站在一块儿的时候心里大概有了主意。

    老太太问道:“今早上六点多的时候你在哪儿?”

    周通说:“在房间里睡觉。”

    “可是,韩勇却说他看见你匆匆地从后花园跑过。”老太太一边刺绣,一边说道,她看也没看周通,仿佛在询问不重要的事情。

    周通笑着说:“那老太太是怎么认为的?”

    韩老太太沉默了片刻:“你的确有嫌疑。”

    “依韩老太太,我是怎么做到的?”

    “我们在现场发现了柳木烧尽的灰!”韩齐维说,“书上有记,柳乃阴木,最是招鬼,一定是你用柳木招来恶鬼杀了这些人!”

    “我为什么要杀他们?”周通依然带笑。

    “你觉着阴章丢了是我们韩家的责任,想趁机报复!”

    周通看着韩齐维,眼神深邃,似乎要将韩齐维的伪装洞穿:“阴章丢失难道不是韩家的责任吗?”

    “你!”韩齐维咬牙切齿地道。

    “人不是我杀的。”周通懒洋洋地说道,“杀人者折寿,我可不会用这种愚蠢的报复方式。”

    韩齐清见机也道:“奶奶,我也相信不会是周通。”

    韩老太太点了点头,说:“你们几个小辈的想法我都了解了。”她拿剪刀剪断线头,说道,“不过,这韩家就只有周通一个外人,确实不好交代,他再继续留在韩家,定然会引来非议。齐清,你既然替他担保,奶奶就相信你的为人,不过,你若是真心为他着想的话,就把他送离韩家吧。”

    韩老太太的决断确实无可厚非,周通也觉着在理也就没有反驳,他看向韩齐清,见韩齐清一脸纠结,万分过意不去的模样,笑着说:“你奶奶说的在理,我叨扰了你们这么多天,也怪不好意思的,下山去陪秋姨也挺不错的。”

    “周通……”韩齐清讷讷道。

    周通对韩老太太笑着点了点头,看也没看得逞了的韩齐维一眼,他拉开房门的时候,顿时看见屋外面围满了人,韩家人全都虎视眈眈地看着周通。

    有人小声道:“是他杀的人吗……”

    “不知道啊……”

    “就他一个外人,不是他是谁?听说是报仇来的……”

    周通面无表情地打人群中走过,忽然一声咆哮响起,林木抖动,自假山背后猛然跃出一只白眉金刚猴,那猴子一路抓着树枝飞速奔驰而来,轰得一声重重落在地上。

    人群顿时炸开了锅,有老人叫道:“是伏龙!”

    “伏龙?”

    “是我们韩家的守护神兽!”

    “伏龙!是伏龙!伏龙!”

    修入内门之道的韩家人顿时伏手叩拜,就连平素不太动弹的韩老太太也被小狐狸推着往门外赶去,见到白眉金刚猴的时候神情激动,道:“三十年未见,伏龙大仙还是……”

    “吼——”白眉金刚猴冲韩老太太一声怒吼,打断了韩老太太的寒暄,他怒目而视,喷出恼怒的浊气,狠狠地瞪了韩老太太一眼,恐怕在整个韩家敢如此对待韩老太太的就它一个了。

    白眉金刚猴吼完韩老太太之后就收敛了怒张的爪牙,走到周通面前,在周通身上嗅了嗅,随即温柔地拿手推了推周通,像是好哥们一样,周通被他虽然明显放轻了的力道推得往后跌了两步,刚站稳,就见那白眉金刚猴伸长了手在周通头发里抓了抓……

    周通:“……”

    猴子表示友好的方式他还是不能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