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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9.第一百四十九张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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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通又跟吴敏之要来何冬的照片,打电话让赵晗联系Y市那边的人严密观察,如果发现何冬就先找借口把何冬抓起来,等他过去。

    眼下,周通先得研究清楚竹简上所写的内容,确定莲台和坐佛的具体作用。

    照理说,秦始皇东去求取仙丹,所遇应该是道教的神仙,但却得了个佛教法器这点就很值得怀疑,也许并不如周通一开始所预想的那样,得到莲台和坐佛就能够破除五弊三缺,只是个必要条件。竹简上的小篆通读起来颇为费劲,周通熬了一夜才将竹简全部看完,大体推算到了当年的事情。

    这件事情还要追溯到两千多年以前。

    两千多年前,秦始皇在沙丘得到了长生不老的仙丹,吞食之后便陷入昏睡,留下遗诏。先是命人在沙丘这边打造了一座巨大的地底皇墓,供给他死后修养等到仙丹力量汇入身体得以复活,另一边则请方士寻到了那处可容阴兵通往的大门,命人在秦都城咸阳修建了无数的陪葬坑,围绕大门筑成了秦王道,供给秦始皇死后在冥府驱使阴兵,保证他皇权屹立长存。

    至于莲台和坐佛,功效也并不是周通一开始所想的那样是破除五弊三缺之用,而是由秦始皇打造的。

    镇压秦王道鬼门的是一枚叫镇魂珠的法器,有镇魂珠镇守,那扇大门即便不闭合也没有鬼怪能够通行,秦始皇打造出了坐佛和莲台,牺牲了百余名方士将镇魂珠吸入坐佛体内,而自己则手持莲台,遥遥操纵阴兵。

    然而实际上,秦始皇没有苏醒一直长眠地下,也没能够操纵阴兵成为他的铁骑,却给后代人留下了无数遗患。

    镇魂珠被困在坐佛体内,灵气日渐削减,两千年过去,镇压的力量渐弱,这才让部分阴兵冲出了大门,造成了二十几年前阴兵动乱的事件。又不能轻易触碰坐佛,否则的话很容易毁掉镇魂珠,前人布置镇魂珠的方位都有讲究,稍微修改一点威力就会大打折扣。

    而真正能够破除五弊三缺的东西正是那枚被封在坐佛之中的镇魂珠。镇魂珠之所以能够破除五弊三缺是因为吞服下镇魂珠能够彻底的洗髓伐毛,脱胎换骨,跳脱命格所束缚,成为不受命局限制之人,自然不用再受五弊三缺的困扰,如同成仙一样。

    也就是说,如果要拿到镇魂珠的话,就要先取下坐佛,然而取下坐佛的过程中稍有不慎就会毁掉镇魂珠,最终导致阴兵暴走。无论是坐佛还是镇魂珠都碰不得。

    那他手中的这个莲台呢?

    周通仔细研究着从斗室里带回来的这个莲台,按照竹简上记载,这个莲台可以与坐佛呼应,坐佛吸收镇魂珠的力量传到到莲台之上,用莲台就可以操纵一众阴兵,就如同古籍中记载鲁殇王通过“鬼玺”操纵阴兵差不多。可他手里的这个莲台里并没有什么灵气,恐怕秦始皇当初的想法是好的,做法也是对的,唯一跟不上的就是当时的冶金技术水平,无法达到莲台坐佛灵气能够相同的含金量,也可能正是因为这个原因,镇魂珠的力量才会渐渐被坐佛削弱。

    当然这一切都是周通根据得来的所有信息推测而来的,前提条件是当初秦始皇碰见的那个仙人没有骗他,他手中的这本竹简上记录的内容也是真的。

    这些东西是无从考究了,毕竟先人留下来的玩意真真假假的谁也说不准,防备着点总是好的。

    周通决定再去拜访一下吴焕之。

    周末,吴焕之正好有空,精神也不错就接待了周通,他身体状况越来越差了,三个月时间过去,囚鬼换命的阵法差不多已经发作了十三多次,再有十几次,他的生命就会走到尽头。

    即便吴焕之一直在暗中资助何冬,但是未必会愿意给何冬交换性命,其中肯定还有什么隐情。

    吴焕之躺在躺椅上晒着早春的太阳,天气一天天变暖,阳光也变得舒适起来,周通推门而入的时候,吴焕之正在惬意地享受他无数不多的日子。

    听见开门的声音,吴焕之睁开眼,微笑着看向周通:“周先生,你好。”

    “你好。”周通坐在吴焕之对面,正犹豫着怎么开口,就听吴焕之说:“周先生已经知道我和何冬的事情了吧?”

    “是。”周通有些意外地点了点头。

    吴焕之说:“昨天敏之给你打的那个电话我听见了,是我故意让敏之知道我和何冬的事情。上次你来我们家里,我就觉着你应该是敏之请来的先生。有些事情不是我故意要瞒着你们。一来,实在是不好当着敏之的面开口。他一直敬我爱我,这件事情他肯定不能接受。敏之那个人,别看看着稳重,但实际上冲动得很,如果我因为何冬死了,他肯定会找何冬的麻烦,何冬那个孩子,吃了太多的苦了。二来,何冬本事不了,在没有认清你们的能力之前我不能将他的事情告诉你们,对你对他都没好处。何家的事情是你做的吧?我听说了,所以才把我和何冬的关系透露给敏之,他一定会告诉你。”

    周通问:“吴先生与何冬是什么关系?”

    “何冬是我一位故人的孩子,我……我很喜欢他母亲,童年时,他母亲常常做糖给我吃,我喜欢这个比我大十岁的姐姐,或者说,我爱她。后来,她在何家惨死,何冬来找我我就收养了他,只不过因为何冬知道了一些不能知道的秘密,不能让何家的人发现他还活着,我跟他之间的往来全都是暗地里的。”

    吴焕之苦笑地说,“这个阵法叫什么来着……囚鬼换命是吧?本来他也不知道会这样折损我的阳寿,等我身体一天天的变得不行了,他才知道这样做的代价是什么,他也不想这样。我当然很怨恨他,每当被死亡将临的痛苦折磨的时候我就会很难怨恨这个孩子,没有谁能伟大到面对杀害自己的凶手时还能够宽容以待,我只是个学者,我不是圣父。但是我又能怎么样,把他绑起来让他把命还给我?还是去寻找邪术重新续命?我做不到这些。”

    吴焕之无奈地摇着头,他脸上痛苦的神色不是假的,双手紧紧地抓在躺椅的扶手上,吴焕之挣扎着说:“可是路都是自己选择的,既然我走上了这条路就要接受一路上的风雨,哪怕前面是悬崖你我得走下去,人生路哪能回头啊。再说,这本来就是我该受的惩罚,何冬修炼了一些邪术我知道却从不阻止,我在盼着他有朝一日去何家给他母亲报仇。这是我造的孽。”

    听完吴焕之将他与何冬的事情全盘托出之后,周通问道:“何冬现在在哪儿?”

    “他二十岁的时候身体就开始变差,频繁咳血,他怀疑自己五弊三缺之中犯了命缺。照他所说,他看过一本竹简,竹简内有除去五弊三缺的方法。四个月前,我与何冬一起去了一趟Y市去寻找那个东西,没有找到,但却发现了这个囚鬼换命的阵法,我给何冬续了命,就一起回了S市,最近一次,他发短信告诉我,何家的仇他报了,他又去了Y市说这次有了点线索,是昨天的飞机。你们去找他吧,让他别再继续错下去了。”

    周通点了点头,对吴焕之道了谢,临出门前,吴焕之叫住周通,问道:“你们会怎么处置他?会杀了他吗?”

    “没人能够轻易杀人。”周通对吴焕之说,“生命是等价的,一命换一命,我还不想拿我的命去换他的命。”

    吴焕之点了点头,目送周通离开。

    他会问这个问题不过是讨个心理安慰,而周通以善良的方式给了他他想要的心理安慰,如果不回头的话,何冬的下场会怎么样,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从吴家出来之后,周通没觉着轻松反而觉着沉重,一开始觉着何冬知道镇魂珠的时候全都是猜测的,等确定了之后肩膀上的担子沉得要命,能力越大责任越大不是假的,虽说他可以不管不顾,但是良心上真的过不去,一旦镇魂珠毁了,死的人会有多少?一个?十个?一百个?不,恐怕整个Y市都会毁于一旦。

    更何况事情还没这么简单,何冬要的东西也是他要的东西,然而此时此刻,他不仅不能拿到那个东西,还要保证它的平安无恙,周通觉着实在是有些讽刺。

    凌渊察觉到了周通的失落,搂住周通的肩膀,把他往自己怀里带了带,嘴唇开阖了片刻,脑子里挤满了各种安慰的话,到最后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只能微张着嘴唇,神情焦急地看着周通。

    周通微微一笑,侧过头,在黄昏的路灯下吻上凌渊的嘴唇。

    次日,周通前去拜访曾瑞明,那天见周通被何家带走,曾瑞明私下里找了很多途径想去何家把周通救出来,但都无功而返,后来周通打电话报了平安曾瑞明才放下心开始雕刻,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脑中灵感如泉涌一样,三天内只休息了五个多小时就将灵龟刻了出来,打电话请周通去拿。

    周通迟迟没有订去Y市的机票就是在等曾瑞明刻好灵龟,比约定的时间早了两天,曾瑞明办事很有效率。

    可拿到灵龟的时候,周通看着制型充满了意外,曾瑞明好像知道了一切一样,将灵龟完全雕刻成了镇器的样子,颜色油绿的翡翠被雕刻成了一只仰头呼啸的神龟,龟口怒张,四肢张开,稳固地撑在地面,龟壳上雕刻着由三条虚实相间的直线组成的图形,象征乾、坤、坎、离、兑、巽、艮和震八卦。

    《 周易·系辞·上》说:“河出图,洛出书。”洛书又称龟书,与河图并列术数之源,相传是在伏羲帝时期,由龟背负在壳上献给伏羲的。

    曾瑞明送来的这个灵龟翡翠分明就是个法器。

    周通对着曾瑞明作揖,抱歉地说:“对不起曾先生,你待我一片冰心,我却欺骗了你。”对曾瑞明,周通真心满是歉意,但是也没办法,这事要一开始不绕着弯得来的话,真不知道要怎么办。

    曾瑞明摆摆手,忙扶起周通,说:“没事,不用道歉。你被何家带走之后我就有些怀疑,动用了些手段查了你的身份才知道你原来是位天师,一开始确实挺气恼你骗我的,想干脆把这事情找借口给你推了。后来听说你从何家出来的时候还搬出了点东西,市博物馆又莫名在这时候收到了一些馈赠,何家的出身我比你清楚,这回你不能骗我了吧?那些东西是不是赠的?”

    周通也不瞒曾瑞明,大方地承认了:“是,是我。”

    “唉。”曾瑞明放心地吁出一口气,像是解脱了一样,他看着周通诚恳地说:“跟你相处的这段日子,你的为人我看的清楚,虽说曾家有规定不能将玉石刻成法器,但是我想,如果这枚法器能够在正确的人手里发挥作用的话,对玉本身的修行来说也是有利无害,所以才根据你以前的话将这玉龟刻成这个样子,希望没有自作聪明,弄巧成拙。”

    “怎么会?”周通说,“这就是我要的样子,曾先生果然妙手。”

    “别拍我马屁了,东西都拿到了,你赶紧去办正事吧?”

    周通连声答谢,正要告辞却见曾瑞明支支吾吾地问:“那颗翡翠白菜怎么样了?”

    “曾先生请看。”周通从口袋里掏出翡翠白菜递给曾瑞明,曾瑞明忙小心翼翼地接了,再一看,裂口的地方还在,中心团出了一小簇粉红色,如同菜心一样,讶然地看着周通:“这、怎么会这样……”

    “翡翠白菜吸收了桃花煞的煞气,不过没关系,等时间长了就会消融。”

    “不不不。”曾瑞明摇了摇头,“我惊讶的不是这个,按理说,我不小心刻毁了应该折了他灵气,可是它内里的玉心怎么越来越强了呢?”

    “云修,出来答谢曾先生吧。”周通想了想,干脆让云修来回答曾瑞明的问题。

    云修吊儿郎当地从翡翠白菜里冒出了头,冲曾瑞明咧嘴一笑,那模样不像是出来解释情况反倒是像来给周通添乱的一样,曾瑞明被忽然出现的云修吓得倒退一步,差点把翡翠白菜给丢了,周通忙扶住曾瑞明,怕他一不小心跌了一跤。

    曾瑞明脸色刷白刷白的,问道:“这、这是什么?”

    “这是灵体,一直寄住在翡翠白菜里与玉石互相滋养,曾先生割出来的裂隙帮了他。”

    云修大大咧咧地做了个揖,鞠躬拜谢:“多谢曾先生。”

    曾瑞明不知所措,尴尬地点了点头,随后又懵了似的摇了摇头,呆愣愣地站在原地,还是不怎么太懂,但是,他知道翡翠白菜没有受损反而精进了是好事这就够了,心里头对周通仅存的那一点不成气候的埋怨也消失不见。

    S市的事情基本全都完成了,周通又去看过李天河,确保李天河性命无虞就坐上了前往Y市的飞机。

    飞机落地之后,先一步到Y市的赵晗前来接机,在众人目光的注视下,把周通请上了军用吉普,特殊部门在Y市有一个较大的根据地,有不少军队设备。二十多年前,国家还没成立这个特殊部门,阴兵的事情全都是各地以韩家为首的天师们自发组成的小队前去处理的,现在有了组织调度,方便多了。

    在吉普上,赵晗把平板电脑从背包里拿了出来,调出资料给周通看:“周通你看,这是你上次在赵京山那里查出来的一批人,前段时间我派了人一直在追查他们,发现他们都接受了统一命令,正在往Y市赶过来,你说会不会跟你说的那个何冬有关?”

    “跟何冬有关?”周通有些疑惑,这些人应该是陶偶被人拿捏在手里才会听从调派的,难道他想错了,取走陶偶的人是何冬而不是天玄?何冬怎么会知道陶偶?或者天玄和何冬结盟了也不一定。

    扑朔迷离啊……周通头疼地支着脑袋思考。

    凌渊这时说道:“天玄最擅长操纵阴鬼之流。”

    周通摆摆手,说:“别说这些了,我现在不想听这个,我们不如先聊一下待会儿吃什么吧?”

    坐在前面开车的赵晗听了周通的话笑出声,他打了方向盘,将吉普往市区开去,特权优势下一路畅通无阻,赵晗说:“我是Y市本地人,本生土长的老秦腔,想吃什么,说话。”

    周通哈哈笑了几声,问凌渊:“你想吃什么?”

    凌渊:“吃你。”

    周通:“……”

    赵晗咳了咳,两眼往前看,一本正经地继续开车:“我什么都没听见。”

    赵晗没带周通去吃大饭馆,吃了小巷子里的一家小饭馆,羊肉泡馍、油泼面,味道地道,据赵晗说是他从小吃到大的店,开店的老太太六十多岁了,精神矍铄,唱起秦腔来高亢激昂,一点也不见岁月在她身上留下来的痕迹。晚上,赵晗开车载着周通在那一圈陪葬坑周围逛了逛,越是靠近这些充满历史气息的地方越是能感觉到民风淳朴。

    吉普车停靠在小山坡脚下,赵晗看着远处民居内的灯火,说:“如果不及时阻止他们毁掉镇魂珠的话,那这里的百姓就要结束现在平静的幸福生活了。”

    周通叹了口气,知道这是赵晗在给他施加压力。

    赵晗把周通他们送到了宾馆,刚洗完澡出来就接到了韩齐清的电话,他先回韩家准备一下再赶来Y市,明天凌晨飞机落地,约好下午一起去秦王道。

    因为情况特殊,赵晗跟上头请示,以修整的名义,将秦王道周围几个对外开放的景点暂时封闭了起来,因为目前情况还不是很明朗,赵晗准备了撤离百姓的备用方案,但是还没有实施,准备先看看情况再说,先不要惊动附近的居民。

    等韩齐清到了Y市之后,三人一起去了墓坑之中。

    秦王道是相对封锁的,要从外围墓坑进入,韩家有条特殊通道,周通在韩齐清的带领之下,进了左侧第三个陪葬坑内,那里被之前的盗墓贼挖出了一个大大的盗洞,韩家没有封锁这条盗洞,拿来当做通路,从盗洞内走进去,陪葬坑里湿气很重,周通跟在韩齐清身后,左右观察着。

    这条路上两侧石壁都绘着古老的图案,大多都是记录着秦始皇求取仙丹的记录,古人调配的这种颜料在潮湿的墓道里面还没有氧化,颜色清晰得很。一直走到秦王道内,阴气顿时扑面而来,即便过了二十多年,当年阴兵留下来的痕迹还没撤去,两侧尸骨堆积,看外表已经看不出新旧。

    韩齐清解释道:“这些尸骨里有的是当初给秦始皇挖掘墓坑的工匠,有的是盗墓的人,还有的是我们韩家的人。”

    “为什么不给他们收殓尸体?”

    “我二叔说,阴兵之所以会从那扇门内过来,是感觉到了这里的阳气,如果让阴阳内外平衡的话,阴兵就不会过来了。”

    “难怪这里阴气这么重,但保持阴阳平衡很难。”

    “是啊。”

    走了没多久,墓道前漆黑一片,韩齐清停了下来,对周通说:“稍微等一下。”

    “好。”

    两人等了不到一分钟,就见走前方亮起一束光芒,有人提着什么灯从阴暗的墓道内走了出来,那人走到光明处,让周通他们看见了他的模样。

    他的长相已经完全不像是普通人类,皮肤皱皱巴巴地贴在脸上,生了不少暗斑,骨瘦如柴,只穿着一件黑色的麻布衣服,阴风从墓道内吹过,鼓起他的衣服,感觉里面空空荡荡的。

    周通蹙着眉头看向来人,那人低垂了眼睛,脸上如死人一样没什么情绪地对韩齐清作了一个揖。

    “少主。”

    “达叔,这些年来委屈你了。”

    “不委屈。”韩达摇了摇头,将手里的灯又打开,照亮了里面的墓坑,“请跟我来。”

    “走吧。”韩齐清对周通招了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