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小说网 > 狞宠记 > 第134章

第134章

推荐阅读:深空彼岸最强战神龙王殿重生之都市仙尊财运天降花娇好想住你隔壁特种奶爸俏老婆妖夏总裁爹地,妈咪9块9!

一秒记住【零点小说网 www.ldshu.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要说这姬氏姨娘,也算个可怜人了。未见其人,已闻其生平。因着冯元与佟固的来往,下人早将这老姨娘咀嚼了个来回,绿莺也曾无意中听过几耳朵——四十左右的年纪,性子软和纯良,在佟府太太的淫威下战战兢兢活了二十年,继佟固之后,去年又生下个小子来,差点没让老尚书乐掉了牙。其实中途也生了几个姑娘小子的,但不知何故,都没长起来。佟夫人好强了一辈子,将这姬姨娘压制得死死的,俗话说铁打的爷们流水的妾,妾室一流便如朝花夕拾,常常是过眼烟云,她能在佟府中安稳活了半辈子,确实不容易。

    只是绿莺不明白她的来意。虽同为人妾,可这位姨太太可是实打实的长辈,源远流长上千年的簪缨之家,譬如陇西李氏、范阳卢氏、太原王氏等,都是极重人伦重规矩,这样的老姨娘,在家中行走,连少爷也是要拱手拜一拜的。

    绿莺存着千般小心,猜测着这人来意,以这姨太太的立场,按理说不应该是她来冯府当和事老。再有,她来见自己这个微不足道的小姨娘,有甚么目的?难不成是来示威找麻烦的?

    上过茶点,两人便应酬起来。

    “哎,前儿个不腊八嘛,老夫人嫌粥稀,非要吃圆子,还不吃汤圆,就吃炸圆子。这不,噎着了,一胸闷,就犯了胸口疼,这几天一直躺着,下不了床,极是让人担忧。”姬姨娘拿帕子抵了抵眼角,一脸忧心状。

    一听,绿莺顿时恍然,女儿合离这么大的事,怪不得佟老夫人没来。圆子太粘,上了年纪的人不易吃,以冯佟氏来看,佟夫人至少也有六十好几了罢,捡回条命也算幸运,当初刘家少爷就是被圆子生生噎死的,大张着嘴死状凄惨。

    不过让她更为惊奇的是,这位老姨娘面相却与实际年龄不符。银盘满月脸,丹凤眼,唇瓣红润,身形纤细,走路袅袅婷婷似无骨,极具风情。看样子不超双十的年华,甚至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她看起来比绿莺年轻,起码绿莺因着孕时乍胖,产后这一瘦下来,鼻翼两旁就有了一道不明显的法令纹,而这位姨娘,笑容绽放,就犹如一朵盛开的娇艳牡丹,绚烂夺目,大概是因这世间少有的美貌,与绿莺摆在一处,分不清谁是长谁是幼。

    这位姬姨娘倒会察言观色,望着一众惊奇的脸,心下得意。她也有些奇怪,不急着道明来意,竟先说起了不相干的,女人间的共同话题永远都是胭脂水粉穿衣打扮。

    “一早就听我们少爷说起过你,说是冯府有个风华绝代的如夫人,善解人意,极是受宠,果然闻名不如见面。啧啧啧,瞅瞅,瞅瞅,这相貌,这身条,万里挑一的好人才,我家姑爷果然是顶顶有眼光的。”笑容热切,抓着身旁绿莺的手,姬姨娘就满头满脑地夸了起来,用词遣句全都是极夸张的,但却并不让人感觉到是恭维,显然是极会说话的人。

    没想到这人还是个自来熟的,虽知是客套,可好听话没人不乐意听,绿莺臊着一张大红脸,摆手摇头,简直是谬赞了。

    姬姨娘笑了笑,认认真真地看了看她的脸,忽然脸一正,严肃道:“你擦的是胡粉对罢,我跟你说,那个可不行,白铅做的,越擦越黑,不到四十就得跟包黑炭似的了。”

    绿莺是极少见外人的,尤其是面对比她尊贵的,更是心中忐忑尴尬,因着事情敏感,她还在琢磨这人来意,对于这人说的甚么脂粉甚么黑炭的,半点兴趣都提不起来,还没来得急接话,春巧便急急忙忙抢了过去:“不用胡粉用甚么呢?大家都用这个啊。”

    只要是女子,甭管你是天庭仙女还是人间凡子,就没有不爱美的。春巧话出了口才自觉失礼,红着脸连忙要下蹲。姬姨娘却忽地欠身,看样子是要扶她起来,伸手之前不着痕迹地瞥了眼绿莺,见她并未对自家丫鬟的冒失生出不悦,便毅然将手伸了出去,将还没来得急蹲下去的春巧端端正正地扶了起来。

    “春巧是罢?不用跟我见外,都是一家人。我用的珍珠粉,珍珠打磨成的,可擦可吃,肌肤透亮,延年益寿。说起来,也算是我命好。我家祖上曾有人供职太医院,所以知道一些秘辛,曾有那驻颜有术的妃子,用的就是珍珠粉,听说武则天皇帝六十七岁登基时,还是鹤发童颜呢。”姬姨娘很是自豪地抚了抚自己的脸,不藏私地告知了驻颜之术。

    秋云也不免竖起耳朵尖儿,好奇听着,更是将这位姨太太细细打量着,果然面上光泽如深海珍珠一般莹润通透。绿莺心中却没在这上头打转,她刚才注意到了这姬姨娘竟一下子就叫出了春巧的名讳,若没记错的话,从姬姨娘她一进门来,自己也只叫过一次春巧,是让春巧上茶点,没想到她就记住了,心思果然细腻。

    绿莺忽然有些了然,果然万事都不是无缘无故的,一个没心机的,能在女人堆中脱颖而出?这样的女子,能在佟府那个大染缸中走到今日,是磕磕绊绊后的凤凰涅槃,还是步步为营后的必然,亦或是不显山不漏水的游刃有余?

    二十年盛宠不衰,这是爷们的宠爱;代表阖府登门,这是爷们的信任;不老的容颜,这是所有女人羡慕的资本;优秀的子嗣,佟固是佟家未来的顶梁柱。这些都是她所不具备的,绿莺心中艳羡不已。她不自知的是,此时的她,其实把姬姨娘想得有些过于万能了,姬姨娘失去过甚么,外人哪能知道呢。

    而春巧的注意力仍在另一处,她瞪大眼张大嘴,惊讶:“珍珠?那得多少钱啊,一颗能用几天啊?”胭脂水粉也分个三六九等,就拿擦脸的胡粉来说,再是穷人家,也能买得起,不过品相差些。可若要是胡粉真不能用,珍珠粉再是分三六九,也是极昂贵的,别说她们这些下人,就连姨娘也不是轻易就能用得起的,更别说连擦带吃了,这可不是面粉或糯米糊糊。这佟府的姨娘既然能用得起,只能说明佟府是顶顶阔绰的人家,或是这姬姨娘手头极是富裕,毕竟是活了半辈子的人,傍身的银钱还能少了?

    姬姨娘摇摇头,慢悠悠笑了笑,她也没提自己手头是宽敞还是紧巴,而是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地提点着:“这你就不懂了,女人嘛,钱重要还是爷们的心重要?”这话当然还是说给绿莺的:“我言语句不好听的,爷们都不在意你了,别说来财的路断了,就是手里有钱,圈在巴掌大的院子里,下人都能挤兑死你。你们以为宅门跟外头一样呢?在街上你几个文钱就能喝个不差的茶水,在里头呢,一两银子有时都讨不来一壶白开水,多少银子都不够打点的,全是沙子填井无底洞。”

    这话很是没错,见绿莺若有所思,似是听进去了,姬姨娘又接着说下去,虽是心里打着小九九,可谁说这就不是她掏心窝子的大实话呢:“所以我说啊,女人呐,平日不能邋里邋遢,要时刻拾掇地光鲜美丽,更不能忽视对容貌气色的保养。不论男女,谁不爱看美好的东西,欢喜一个人,爱慕一个人,你们敢说不在意对方相貌,谁还能爱个丑八怪?”

    “人跟人相处久了,自然缺点就都暴露出来了。相识之初,都端着装着,可还能装一辈子?大老婆,刚嫁过来,上对公婆孝顺,下对偏房公正,可时日长了,不喜公婆,欺辱小妾。小老婆呢,在外头时百般逢迎,恨不得管爷们叫爹,为的不就是登堂入室,等进来了,恃宠生娇,惫懒轻狂。人啊,都这样,鲜有例外的。”

    “日久见人心,人无完人,到时候甚么优点都没了,若连容貌都不复,还指望爷们高看你一眼?他们又不是有病。”

    姬姨娘头头是道,语速也极快,像跑马车似的,将绿莺她们说得一愣一愣。见春巧有些不服气,秋云也有些皱眉,绿莺虽没表示不赞同,但也不像赞同的模样,她便深深地笑了:“果然还是年轻,年轻是真的好,可也幼稚。嗯,你们要非说:要是光靠美貌,得爷们心,那也太悲哀了。那我就告诉你们,现实就是这么残酷,你指望用一个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好性子,或是对爷们天般大的恩,就想拴住男人,让他们从此再也不重美色,年年月月地守着个丑八怪,呸!哪有那样的爷们,至少我是没遇见。”

    说到最后,她已然露出了两分泼辣粗俗来,不仅不招人厌恶,反而有趣得紧,绿莺倒是觉得,比之前的客套虚伪来得更真实了。

    “听我说完,你们知道保养是有多重要了罢。可不是替爷们操持家务传宗接代就够的,一个劲儿地闷头做牛做马,磋磨地跟个老妈子似的,到时候就跟烧过的柴禾棒子,用完就把你丢了,转头就去宠更鲜艳的小妖精了。哎,其实说句实话,别人都以为我家老爷对我多痴情,可我也知道,若容颜早已凋零,我如今又是甚么呢?”

    说到这里,一直明媚的姬姨娘才露出几分风霜来。绿莺看进去她的眼睛,容貌依旧,身形也不见苍老,唯有眼内流淌的漩涡,昭示着她曾经经历过的雨雪艰难。是啊,这个世道,女人活得难,饶是心机深沉如姬姨娘,老天爷不曾破例开恩。

    看着她,绿莺有些难受,姬姨娘温柔地笑了笑,不想让人可怜自己,她也并不觉得自己是可怜的。恰好也瞧着差不多了,她便忽然转了话题:“我今日的来意,想必李姨娘你也清楚,毕竟都到了这步田地。那我就不兜圈子了,望你能帮着劝劝姑爷,夫妻一体,聚在一处不容易,可别说散就散啊。”

    听闻这话,绿莺却是一愣。姬姨娘来冯府的目的,明面上是佟大人指派,暗地里应该是有些自己的小心思罢,明阻暗推,让冯佟氏顺利合离?既然来了,场面话场面事还是要做的,可她为何不与冯元说,而是寻自己来?

    不容多想,这等场面话,绿莺便也礼貌应付:“就是的,妾身之前也曾拦过,可我家老爷那是说一不二的性子,连妾身这个劝和的都被数落了一通呢,不过再是难也得拦着,妾身......”说着话,她作势要起身,“妾身这就去寻老爷说......”

    姬姨娘兀自一笑,立马摁住她的胳膊,拦道:“不急,不急,哪里急在这一时呢。我再跟你说说话。”

    绿莺如愿坐下了,不知她要说甚么,等了等,姬姨娘却未再言语,反而一直沉默着。

    正是尴尬的静默中,那人忽然开口:“我为我家大姑奶奶说话,你以为只是场面话?所以你也敷衍着?呵呵,绝不是,那是我的真心话,我是真心希望你能帮着劝劝姑爷。我这绝对是为你好,若他们真合离了,你将来绝对会后悔。你信不信?”

    姬姨娘一改方才和煦,斜挑眉毛眼睛直视绿莺,颇有些不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