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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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溍还算是个正直的人,做不得在背后说一女子蜚语的事。他只与自己母亲讲了,荣宁二府如今是个什么情形。

    荣宁二府本是一家,说了荣国府自然也要带上宁国府,只不过三言两语,就让淑妃对贾元春的印象,降到了冰点。

    只淑妃还是不放心,等着儿子走之后,便叫了长春宫的管事太监,让他出宫一趟,去那荣宁二府周边打听打听,这二府之中到底是个什么情况,那贾元春又到底如何。淑妃还特地让一位老嬷嬷跟着一道出去,这和女子有关的事情,还是女人来问更加合适一些。

    “彩嫔……如果娘娘搬去清宁宫,你说……我能跟着过去伺候吗?”周英小心翼翼问道。

    严彩嫔正描着眉,被周英这么一打岔,眉笔往上一扬,好好的柳叶眉,就成了一月弯刀。

    “嘶……我说你瞎嚷嚷什么呢?”严彩嫔将眉笔一摔,斜眼瞪着周英,“娘娘的心思,是你能揣测的吗?你得守好你自己的本分,别东想西想的,这是你能想的吗?去去去,一边去,别挡着光,妨碍我描眉。”

    周英心里委屈的慌,她问了那么一句,已经够小声得了,怎么还被这样教训?

    在这长春宫好几年,周英好不容易摸到了正殿的门边,可她还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随时都能被人代替。如今眼看着好日子就在后头,周英怎么能不急。

    淑妃搬宫,自个儿的东西自然要全部带走,但这长春宫里的人,却不可能全部跟着走。除了淑妃跟前近身伺候的,其他人只有一部分能跟着离开。

    是跟着未来太后?还是跟着以后这长春宫里的新主子?都不用选择,只要是不太傻的,都知道是跟着前一个好。

    有些人为了能跟着去清宁宫,就开始活动起来,其中一些病急乱投医的,投到了郁偆这里。

    郁偆看着递到眼前的荷包,推拒道:“这宫中人事,又不是我在管,你托在我的事情,我帮不上半点儿。”

    “瞧彩嫔说的,只要你往张嬷嬷那儿提上一提,说不得就能成的。”那人又将荷包,往郁偆的手里送了送。

    郁偆将手背在身后,道:“既然你知道是张嬷嬷在管,那你就直接找张嬷嬷去,我管好我这一亩三分地还嫌顾不过来,如何能越了权,管别人的事。”

    那人见郁偆这边是水泼不进,针也插不进,只得干笑着道:“我这也不是没了办法,才找得彩嫔你。这既然找了你,不管这事儿成与不成,这礼你总得收下,不然岂不是闹得我自己没脸。”

    郁偆依旧摇着头,道:“按说你年纪比我大,我该叫你一声姐。姐,我就跟我说实话吧,这里头不管是什么东西,我都不能收。你想托我办事,我将这事给拒了,若是再收你东西,那还怎么掰扯的清,我到底是帮啊,还是不帮?”

    吴宫女看着郁偆的笑脸,心里的如意算盘,顿时落了空。

    “既然彩嫔你说的那么明白,我总不好硬塞,我再想想别的办法。”

    郁偆又道:“吴姐姐不如就直接跟张嬷嬷讲了,张嬷嬷不是那么不近人情的人。你要是真有意,说不得张嬷嬷就做一个顺水人情,让你如了愿。”

    吴宫人听了这话,便觉又有了希望,想着寻摸一样,张嬷嬷喜爱的东西,而后再去找张嬷嬷,说上两句好话。

    郁偆看着离开的吴宫人,跟着她走远了,这才从角落里转出来,往别的地方走去。

    这吴宫人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离着禅位大典越发近了,这人心也跟着浮动起来。谁都想水涨船高,眼看着就能往前进一步,谁又愿意往后退。

    郁偆回房换了身衣裳,便又往正殿去,刚一进门,便听一旁守门的小宫女,小声提醒道:“往宫外去的公公和嬷嬷回来了,娘娘见了之后,似是不大痛快。”

    “嗯。”郁偆眨眼一想,便想到了其中关窍。

    那《红楼梦》的书里,单独有一章的章节名,便是“冷子兴演说荣国府”,在那章里头,冷子兴对于荣宁二府中姑娘的闺名和生辰可是张口就来,一点都不避讳。

    但在这个时代,姑娘的闺名和生辰八字,是极其重要的东西,一般都不会讲与外人听。换一种说法,要是让外人知道了府中姑娘的姓名生辰,岂不是可以依着这些,指名道姓的编排些事情。到时候,可是会带累全族女儿的名声。

    荣宁二府犯了如此忌讳,自是让淑妃气愤难当,可话要是说回来,淑妃要不是去刻意打听,也不会知道这些,耳朵里听的,肯定都是些好话。

    看着那扫落一地的黑白棋子,没有一个人,敢蹲下身子去捡。来回报的那两个公公嬷嬷,依旧在地上跪着。谁也不敢上前去劝,那些个听到那些私隐的,具是战战兢兢,连头都不敢抬。

    郁偆进了室内,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景象。郁偆觉得自己进来的不是时候,可到了交班的时间,她不敢不来。

    郁偆发出的那么一点点细微动静,在这个安静的空间里,瞬间放大。

    淑妃听到这一声音,瞬间回过神来,她看着地上的一片狼藉,道:“都收拾了吧,郁氏扶我出去走走。”

    郁偆扶着淑妃在前头走着,后面跟着一大串宫娥太监,谁都不敢出头说点什么。不管是殿内的还是殿外的,都知道淑妃刚发过火,这会儿子正在气头上。

    这长春宫里的每一个角落,淑妃早就都走遍了,不管是一棵树还是一垛草,在淑妃眼里都无比熟悉。

    “怎么停下了。”淑妃看向郁偆。

    郁偆低着头,低声道:“娘娘,前头是秦选侍的住处。”

    淑妃一愣,看着前头那个院子,道:“既然都来了,那便进去看看吧。”

    得了令,后头跑出一个内侍来,去秦选侍哪儿传话。

    淑妃仔细瞧着郁偆,心里明白地道:“你是故意将我往这儿引的吧?”

    郁偆蹲下身来,行着礼,道:“求娘娘恕罪。”

    “知道你心肠软,人都跪下来求你了,你能如何?不管怎么讲,她大小也算是一个主子,吩咐你的事情,你能不做?你也是傻,别人给你真金白银你不收,人自己骨头子软,跪了一回,你倒是白白的帮了人家,还在我这里落个不好。”淑妃轻声细语说了这么一大段,句句字字都说到了点子上。

    这些字灌在郁偆耳朵里,弄得郁偆头皮发麻,手心里头全是汗。

    “娘娘英明。”郁偆的面子里子被扒了个干净,除了说这句,还能说什么。

    淑妃亲自弯腰,将郁偆扶了起来。这般礼遇,倒是让郁偆小腿一软,差点没站稳,将一身重量,全靠在淑妃身上。

    “也好在你提醒了我,我差点儿就忘了,我这宫里还有这么一个人。”淑妃面上似有赞赏。

    郁偆半点不怨人,人是她自己帮着秦素请来的,到了门前,也是淑妃自己想进去的,至于之后会发生些什么,那就不是任何人能左右得了的了。

    秦素知道淑妃要来,便早早的候在门前,只等着淑妃进来,给人行礼。

    淑妃进来的时候,经过正在行礼的秦选侍,点儿没做停留,等坐下之后,才让人将秦选侍请进来。

    秦素试了几次,才将脸上的笑容维持住,“嫔妾见过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何必行如此大礼,快些起来吧,我看这选侍的病已经大好,怎么也没人跟我报一声……既然已经大安,那我便让人跟尚宫局报备一声。”

    淑妃只是随意讲了一声,秦素身边伺候的,便一个个的都跪了下来。

    秦素犹不放弃,将事先准备好的一番话,全说给淑妃听。

    淑妃见秦素如此不安分,心中更加不喜。真的是让淑妃没想到,这秦选侍被拘了那么久,还这样调三弄四?

    反正宫里最不缺的就是人,淑妃立刻就下了吩咐,要将秦选侍身边的人全都换了个遍。

    临走的时候,淑妃还让郁偆留下来,给秦选侍念一遍《女戒》。

    秦素抓着郁偆的手,道:“阿偆,你可得再帮帮我。我不能就这样,不能……”

    郁偆面无表情的,将秦素的手,从自己身上撸了下来。

    “还请选侍自重,奴婢当不得您如此称呼。”郁偆一板一眼,做足了规矩。

    “阿偆……”

    郁偆弯了膝盖,跪于地上,“若是选侍执意这样,那奴婢也只能如此了。”

    “如今连你都要舍了我吗?”秦素哭诉道。

    郁偆站起来,拍拍裙子上根本看不见的尘土,看向秦素,道:“如何是我舍了你?那天你让人将我骗出来,再三保证不会向娘娘提及二十三皇子,可你刚刚一口一个贤妃,还说什么到时搬去清宁宫,你挨着贤妃住便可,这些都是什么浑话!”

    秦素退后两步,道:“我……”秦素心里虚得慌。

    “选侍是想说,你根本没有提及任何一位皇子,还是想说别的什么?”郁偆仔细整衣,躬身道:“淑妃娘娘吩咐了,还请选侍仔细聆听《女戒》。”

    郁偆不是一个烂做好事的人,她会帮秦素这一回,不仅是为了往日的情分,更为了让秦素能清醒过来。

    秦素对于儿子的看重,是郁偆无法理解的,那二十三皇子在秦素身边都不曾满月,这秦素哪儿来那么澎湃的母爱?

    若是秦素好好过自己的日子,断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郁偆站得直直的,将《女戒》读完,这才看向秦素。可这一回,郁偆是半个字也不敢多说,她可还记得,淑妃那不动声色的几句话。

    “奴婢告退……”

    秦素眼睁睁地看着郁偆退出去,伸出手来,想拦住郁偆,可怎么也开不了这个口。

    回了正殿,郁偆便去给淑妃请罪。

    淑妃看着郁偆,半点儿不生气,要是郁偆是个冷心冷肺的,淑妃早将郁偆逐地远远的,全不放在心上。

    “知道错了?”

    郁偆低着头,如是道:“奴婢是有错,错在遇事没有禀告娘娘。”

    “这是个错,还有呢?”淑妃满意地点点头。

    “还有……奴婢不该让秦选侍错下去。”

    郁偆的错其实多了去了,不过在淑妃眼里那都是些小事,不值当单独拎出来说。

    在淑妃眼里,郁偆这般才好,若是滑不溜手,全找不到错处,才不好拿捏。就是要有棱有角,有个磕啊碰的,才好在手心里拿着揉搓。

    等着郁偆从殿内出来,回了房自个儿闷在被子里,一抖一抖得,似是在哭。可若是有人有双透视眼,看到蒙在被子的郁偆,定是会大吃一惊。

    郁偆……闷在被子,正捂着嘴,无声地笑着。

    ‘你看,她不过又犯了一回错误,淑妃对她,就更加不设防了。’

    到了七月,那批女史终于是进了宫,而郁偆到东宫也已有一个月。

    这次进宫做女史的官家女子,除了淑妃上次在花名册上提及的三人,另外还有四个。这四人都是正经进来做女史的,这里面有不愿嫁人的,也有被家人送进来的,更有自愿为家族做贡献的。

    至于另外三位,明面上是进来做女史,可实际上都不用做任何与女史有关的事,只需住在宫中事先给她们准备好的地方,学习礼仪,谨等圣命。

    那三人其实还挺扎眼的,这不知今上是不是人老了犯糊涂,居然下了一道旨,给了一个极大的恩典,居然允许这三人带两名下人进宫。

    这是连皇后都没有待遇。

    天家财大气粗,自然什么都会给预备,就连出嫁之女所用的嫁妆,都是由皇家来出的。只不过到时候会走个形式,送到女方家中之后,再让女方送回来。

    连丰厚的嫁妆都出得起,更何况是准备几个婢女。

    那位十四皇子的准皇妃,倒是辞了这一番恩典,可另外两位,却是真真实实的带了两位下女进宫。

    这可让尚宫局的人犯了难,这宫中的宫女,经正常渠道进来的,那都必须是两家出生。宫中不是没有贱籍女子,但那些也都是往浣衣局或其他地方做苦役。

    郁偆让人打听了一番贾女史的事,发现那贾女史倒是不用学什么,不过她身边的人还得学两个月规矩,因此只得憋着不出来。

    想到这个,就有点儿好笑,甄贾二位身边的婢女,在宫里连个正式的宫女编制都没有,上头的人也是两眼一抓瞎,不知该如何处置。

    郁偆拿着只笔,在桌前写写画画,将记得的红楼剧情顺了一遍,发现离着剧情开场,还有那么几年,而且就算剧情来了,好像也和宫里的人和事沾不上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