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5章 惊鸿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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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门关闭后,车厢里一片昏黑,绮雯既挣扎不脱又出声不得,只能默默安慰自己,或许人家系统自有道理,自己除了认命等待,也别无他法。耳听车声辘辘,不知去向哪里。她暂且静下心,琢磨起这个终极任务。

    经过前世的经验和这一年的历练,她自信也算上得厅堂下得厨房,斗得了小三打得了流氓。一年来对这任务有过不下一百种的想象,宫斗宅斗江湖斗一应俱全,看着面前类似崇祯年间的时代特征,连作妖妃谋夺江山都筹划过了,只不过,还是一直祈祷不要遇到争宠之类。

    这倒不是因为她不会,作为一个有职业操守的演员,撒娇发嗲还学不来么?非不能也,是不为也——她实在是很抵触以色侍人。

    如今任务终于揭晓了,倒不是争宠,是争真爱……真爱也能争得来?

    要是争宠,她可以揣测男主的口味,靠逢迎讨好达到目的,虽说抵触,但也能硬着头皮上。

    真爱就完全不同了,这种东西说好听了是高大上,说不好听就是没谱儿。绮雯绝不认为真爱也能单靠演技就争取得到,可要说不靠演技,那就要本色出演了?万一人家男主喜欢的不是她这一型的又怎么办?

    再说那个附加条件。她坚信真爱该当是将心比心,以心换心,想要获取对方十分的爱,自己至少也要付出八.九分,游坦之对阿紫那样死心塌地不求回报的爱情,她不认为真会存在。

    那么,这个好感度不能超过对方否则就要心脏停跳的附加条件又是为哪般?哦,我要想方设法让人家爱我,还要控制自己尽量少去爱人家,怎就那么毁三观呢?更何况,这个度那么好把握么?

    总之,情况很悲观,前途很黯淡……

    马车忽然慢了下来,外面一阵喧哗。绮雯隔着布袋听不真切,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忽然一个清晰的声音传入耳中。

    系统:叮!注意,男主已出现于十米之内,玩家与男主的首次相会即将到来,请玩家把握机会。

    绮雯精神为之一振,前途什么的都先撂在一边,总要先看看男主什么模样才行啊。

    布袋揭去。在侯府内宅蜗居了一年,陡然面对如此热闹的场面,真有点不适应。

    当务之急是确定男主,绮雯茫然又急切地看向周围。扶着她的这位一看就是个扮了男装的大姐,旁边是位端着刀的中年大叔,英武健壮,须髯似戟;那边控制着两名汉子的几位爷看起来都是大叔的手下。

    稍远处站着红白黑三匹骏马。最近的枣红马上坐着一个绛色箭袖的少年,绮雯见多了影视剧里女扮男装的梗,看这幕篱遮面的意思,就猜到那也是个小姐。

    再看到黑白两匹马上的人,她也是眼前一亮——男主一定就是他们中的一个。

    一样高挑挺拔的身姿,一样超凡脱俗的锋芒和贵气,在这熙熙攘攘的人群当中,这两人实在太醒目太耀眼了。仿佛只有他们是女娲娘娘精雕细琢的珍品,余人就是甩出来的泥点子。

    花了一年时间适应侯府千金的身份,绮雯本以为自己已经培养了足够的底气,可站在这两人面前,仍是感觉到了渊渟岳峙般的压迫感。他们在马上,居高临下地朝她望着,绮雯在行动上是仰视,在心里也是仰视。

    相比而言,左边乘黑马的那位已算得上个英俊男子,只是神情太过坚硬,好似一尊石雕。还是右边那位乘白马的看着舒心,就像十六的圆月,纵然高悬天际,也亲切得像是一抬手便能够着似的。

    可惜再怎么亲切,绮雯却看得出,他眼神里透着股风流劲,好像一和女人对视,就习惯性勾人家的魂儿,想必是个风月场上的熟手。这人要是男主的话,恐怕不怎么好对付。

    系统:叮!男主因心生怜悯而对你的好感度+1,实现0的突破,请再接再厉!友情提示,楚楚可怜看来是个好路线哦!

    怜悯?绮雯又分别瞄了一眼那两位,黑马上的石雕不露喜怒,白马上的风流公子更像是在审美,哪个也不像是对她“心生怜悯”的样子。

    长公主在马背上欠了欠身,问道:“姑娘,我来问你,方才这人说你是他家私逃出来的丫鬟,可是真的?”

    绮雯咽喉被粗布塞得又干又痛,勉强止住咳嗽,张了张口,竟发不出一点声音,只好摇了摇头,心里郁闷非常,这关键时刻竟然说不出话,上演海的女儿啊?

    那瘦高挑见她出不来声,正中下怀,又呛声道:“你问她她又如何能承认?你看她装聋作哑,声都不敢出一个,还不是做贼心虚?”

    邱昱抬手就是一刀背,打得他额角见了血,喝道:“又没问你,你抢什么话头!”

    转过头来,他又劝说长公主:“公子,这里鱼龙混杂,不宜久留。不若让小人将这三人带回去慢慢盘问,尽快将结果报知公子,您看如何?这姑娘看来只是被布塞得口干,歇上一阵或许便能说话了,到时问个清楚,案子也就能结了。”

    锦衣卫的诏狱远近闻名,审个这么小案子不在话下,可那样还如何能过得了行侠仗义的瘾?长公主断然道:“不行,这姑娘被贼人劫持已经可怜得很,再由你们几个爷们带回去盘问,名声还要不要了?务须尽快弄个明白、安置了她才好。”

    绮雯瞄着围观群众心里哀叹,这位小姐倒是好心肠,可惜名声恐怕对她已经是奢侈品了。

    潭王听的忍不住窃笑,自言自语般地低声道:“想不到呢,四妹倒比我还懂得怜香惜玉。”

    听清这话的只有距他最近的皇帝,皇帝依旧没有应声,目光朝周围人群扫了扫。

    那瘦高挑听出他们不会被押走细审,更加张狂起来:“什么劫持?这分明就是我家的丫鬟小红,趁着老夫人丧仪的乱子逃出府来,老爷说了,我们拿住了她,就将她配我做个媳妇。我家老爷姓张,家住通州,做的是酸枝木家具的生意,你们不信,大可以随我去通州对质。那边卖身契好好地摆着,敲登闻鼓告御状,我们也有道理可讲!”

    他就料着这伙人不会真随他去通州对质,即使真去,也比眼下更好转圜,说不定路上能得到机会脱身。

    这有鼻子有眼地一通胡诌下来,还真把长公主给说愣了。她再怎么坚持当场结案,也不能再亲自跑一趟通州,而要是差人去办,那跟让邱昱带人回衙门又有什么区别?

    她大不甘心,又无计可施,恼怒道:“你少来强词夺理,什么张老爷,什么卖身契,即便你说的都是实情,我也能将这姑娘强行救下,再将你们两个一并法办……不,就地正法!”

    潭王这下笑出了声:“我说你这青天大老爷刚有两句话问不清楚,就打算罔顾法纪替天行道了,又让旁人如何服你?”

    这是绮雯头回听清了他说话,他声音也如相貌一样出众,如果男主是他,这硬件条件真是没挑,不过花花公子的真爱……世上存在这种东西么?她不认为现实中会有段正淳那种情圣存在。

    皇帝目光落在那个一直未出声的络腮胡子身上,冷淡吐出两字:“问他。”

    长公主顿时茅塞顿开:面前的人一个说不出话,一个胡搅蛮缠,可不是还有那第三个呢吗?她竟连这都给忘了。

    那络腮胡子被两名千户押住臂膀,眼神瑟缩地看着他们,满脸怯意,一看就比那瘦高挑好对付多了。

    长公主朝他一指:“你,快来老实交代,这姑娘是何身份,你们是从何而来?”

    络腮胡子颤着嘴唇想要答言,在场人众也都集中了精力等着听他招供,却在这时,那瘦高挑趁着无人注意,猛力一挣,竟挣脱了押着他的千户之手,一跃而起朝一边飞快逃去。

    在场众人谁也未料及会有这样的变故,一时都没回过神。

    道旁坡下有一片密密匝匝的芦苇,眼看着瘦高挑冲出人群,就要钻入苇丛,关键时刻最先反应过来的竟是皇帝。他一闪身从马背上跃下,将一名千户背后背的精钢短.枪抽在手中,挥手掷了出去。

    但见一道银线反着阳光飞出数丈,“噗”地钉进了那瘦高挑的后心,血花四溅,人扑倒在地上,激起一蓬尘土,再不动了。

    人群当即哗然。本来众人都看得明白是这两人劫持了这姑娘,再见到这瘦高挑胡搅蛮缠,几乎是对他一致厌憎,不少人都觉得真该手刃了他了事,可这一刻真见到他血溅当场,所有人还是齐刷刷地惊呆。

    围观百姓惊的是:杀了人啦!

    潭王、长公主和邱昱一行人惊的是:皇上怎地亲自动手?

    绮雯则惊的是:这人当街杀人,旁边那几个守城门的差官居然只是看着不管,这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从前连看打架斗殴她都没见过出血的,这可是当场看见杀人了,绮雯脸色煞白,浑身发软,三魂七魄飞了一半,却忽然明白了点什么——

    她先前没看见千户出示的腰牌,但这会儿依稀认出了旁边那位英武大叔手中的单刀,锦衣卫的专用配置绣春刀,她是在图片上见过的。由锦衣卫做扈从,又贵气超凡的兄妹三个,会是谁?

    京城里人所共知,太上皇有三个儿女,长公主白琢锦待字闺中,出嫁在即;三皇子白源瑢封号潭王,“艳名”远播,是各家媳妇小姐们暗地里思慕的对象;当今皇帝白源琛排行在二,御极一年,因肃贪手段凌厉而得了暴君之名……

    她被绑在马车上时还曾自我安慰,皇上没准还会抄他们的家呢,被绑架虽然很糟,却或许能好过被抄家流放或是没入教坊司。这下倒好,撞枪口上了。

    难道,男主真在这两人当中?

    为防外戚乱国,大燕祖制规定皇族不与权贵接亲,是以绮雯从未想过自己的婚事会与皇族沾上关系。眼前这两位一个是出了名的花花公子,一个是出了名的冷酷暴君,都是想要哪个女子可以信手拈来的高贵身份,而她的任务,是去博其真爱?哦,还差点忘了,她爹还是个被皇帝盯上的贪官头子。

    绮雯翻着记忆,没记得自己刚穿来时选了地狱模式啊……

    皇帝上前两步,逼视着那络腮胡子冷冷道:“还不快说。”

    这声音并不洪亮,却蕴着深深的寒意与威严,令绮雯都听得身上一阵发冷。络腮胡子早被吓呆了,一听这话更是垮掉了最后的支撑,全身都软下来道:“我说我说……”

    “慢着,”皇帝却又拦住了他,“你只需说明事情原委,不许提及这姑娘的名姓身份,否则立时割了你的舌头。”

    长公主一怔之后,很快明白,他这是防着这姑娘的身份被当众泄露以致坏了名声,还是二哥想得周到啊!

    络腮胡子点头不迭:“我家主人是……是这小姐的嫂子,主人想叫小姐不去为老爷守孝就出嫁,小姐不答应,今儿还在灵堂上揭破主人用心,主人发了火,便叫我与冯二哥一齐绑了小姐出来,说是……说是任我们处置,只别叫小姐再回去就是。”

    这番话还算叙说清晰,众人都听得咋舌,连潭王都露出几分惊异,仅皇帝一人仍是波澜不兴。

    众人少不得都看向绮雯求证,绮雯仍发不出声,面色凄然地点了点头。

    长公主不可置信道:“当嫂子的叫你们绑走小姑?那哥哥是已经死了?”

    “大少爷他万事不管,全由奶奶做主。”

    竟有这般的畸形家庭,众人的议论声陡然大了几分,绮雯适时滴下眼泪,抬袖轻拭。

    系统:叮!男主再次因怜悯而对你好感度+1,果然楚楚可怜是个好路线吧!

    绮雯偷瞄了一眼潭王和皇帝,还是看不出这两人谁更像在怜悯她。不过,看来男主是个有同情心的好人,这总是件好事。

    络腮胡子连连磕头:“几位大爷想听什么小人都会说出来,但求大爷们饶小人一命。”

    长公主自是想要立即送绮雯回家,当场法办那个无法无天的嫂子,和无情无义的哥哥,却知道皇帝急于回宫,怕是不愿横生枝节,便讨好地挨近他些道:“二哥……”

    “扶她上车,送她回家。”想不到还不等她说出口,皇帝就断然下了指示。

    长公主大喜过望,两手一拍:“二哥是侠义之人啊!”

    潭王大感意外,他朝绮雯望了一眼,带着好笑的心思想到:难不成,他还有一见钟情的时候?

    连绮雯也一样在诧异,但她不认为皇帝陛下只为了行侠仗义,更不觉得有什么一见钟情。从刚才皇帝朝她冷冷扫来的一眼,绮雯就觉得自己的身份已被他猜到了……

    “是赵顺德家。”等到行至清净路段,不等再去问询那个络腮胡子,皇帝便明确了目的地。

    绮雯还坐在先前那辆马车里,听见皇帝这个清冷的声音,心就跟着忽悠一颤。

    “你怎会知道?”长公主刚才见他不等问明来头便吩咐一名随扈将络腮胡子押走,还觉得奇怪。

    皇帝道:“平远侯赵顺德刚过世,他家在办丧事。”

    长公主还是不解:“那也可能是别家啊。”

    皇帝不想多言,给邱昱递了个眼色。邱昱便慢下马来道:“公子有所不知……”

    锦衣卫专司收集各路信息的特务工作,邱大人对平远侯府内的纠葛一番详解下来,除了今日上午刚发生的变故还未来得及更新,几乎无不涵盖,连绮雯之前几次与刘氏的对垒这种不为外人所知的细节都被说到了。

    绮雯坐在车里听着便觉得冷汗发冒,这还不能证明皇帝一直在盯着我们家么?

    长公主听得啧啧称奇:“嫂子坏也就罢了,毕竟是外来人,这亲兄长竟窝囊到如此地步,也是世间罕有啊。该着这一对儿无良兄嫂今日由咱们来出手惩处。”

    绮雯很想多听听皇帝说话,好揣测他的真实目的,却一直也没再听见他出声。

    这一行人当中,随从下人都时不时要向主子回话应答,只有皇帝一人最是惜字如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