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7章 倾盖如故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唐枭乘龙佳婿长宁帝军医妃惊世盛唐风华天机之神局逆鳞银狐

一秒记住【零点小说网 www.ldshu.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绮雯更加无辜地眨着一双大眼睛:“真有人会那么干?”

    真有人会被潭王稍一勾引就丢了魂,连一边对他死心塌地、一边替他勾引刺探其他男人的傻事都做得出来?

    皇帝看着她一副如闻天方夜谭的好笑表情,又微露笑意:“你还不信?”

    绮雯皱起眉道:“即便有人会那样,他也该看出我不是这样的人啊。他明知我是早就选了您的,怎会一点也不怀疑我是对您钟情,不可能为他所动的?”

    皇帝不以为然地摇摇头:“即便你从前钟情于我,他也会觉得经他勾引一把,便能笼络得你有所移情呢。”

    “可是可是,我当时也明确显露出对他的排斥之意,险一险就跟他动手拼命了,他难道还会以为我可能做他奸细?”潭王显然是直至走时,都还自信满满呢。

    “纵是你面上排斥,他也会觉得你心里对他仍有迷恋,只是碍于其它缘故,不便承认罢了。”

    “……”绮雯没词儿了,天啊,世上怎能有如此自恋之人!那是不是我今天要真打了他一个耳光,他也会觉得打是亲骂是爱啊……

    皇帝抱起双臂,说得正经八百,也肯定万分:“总之,即便不能只凭这一次拉拢到你,他也确信今日此举总能在你心里扎下根,以后再来努努力,总能办到。你不必再怀疑,我很了解源瑢,他向来无利不起早,插手此事只能是为了拉你为他所用。”

    转脸看见绮雯这表情,皇帝又“噗嗤”笑了出来。如今才知,二十多年来自以为心如止水不去计较,实则见到有人真心向着自己,鄙薄源瑢,他也会这么幸灾乐祸,这么得意非凡。

    原来做个会嫉妒、会背后说人坏话的俗人,远比孤高自傲要快活得多。

    见他又笑了,绮雯忽闪着大眼睛,看得满心熨帖,看来向他说三王爷的坏话是个讨好他的好手段。不知以后天天说,月月说,是不是就能说到完成任务啊?

    皇帝唇边略显嘲讽,感慨道:“其实他这并不是自大,这些年为了他神魂颠倒、什么都肯做的女子已不止一个两个。这一回,他就是想既激我接纳你,又要你心里对他魂牵梦绕难以割舍。依你转述的话来看,比起情意,他更倾向于相信你是为了寻个靠山才选了我,所以才想用‘江山其实在他手里’那话来镇住你,一边向你示好,一边以势压人,双管齐下,拉拢你为他所用。”

    绮雯还是无有话说,只得默默摇头感叹:林子大了……

    “何才人就是那么死的吧?”静了一阵之后,绮雯乍然想通了这件困扰已久的难题,兴奋得两眼放光,“何才人就是那样的一个傻女人,因被三王爷勾引了去,就情愿替他来做细作刺探您,也是因此被您发现,才被赐死的是不是?”

    皇帝一时听得懵了,她怎么又想到这里去的?

    “可是,”绮雯右手捏着下颌,一副柯南状,边思索边说,“何才人被赐死,就只是因为被您察觉了她是细作么?这其中应该另有隐情的吧?”

    皇帝忍不住伸出手指去,在她眼前晃了晃,打断了她忘情的推理:“你先来告诉我,你是如何想通何才人这关窍的?全宫的人都以为何馨儿是因为向我谄媚触了霉头而被处死,为何你一听见细作一事,便想到了她?”

    绮雯坦然一笑:“我又不像三王爷那么自大,早在听说了何才人被赐死的事,我就从未相信过其中原因是那么简单。”

    “那又是为何?此事究竟哪里蹊跷了?”皇帝方才一直是侧身对着雨地,偶尔转过头来与她说话,此时却转过身来面对着她追问,足见对这问题的重视。

    “您这是明知故问么?”绮雯抬起眼眸与他对望,“您当日对我一个素昧平生的罪臣之女都能平等相视,我又怎可能将您看做一个喜怒无常、动辄杀人的人?所以呢,别说您不可能为何才人谄媚不当而处死她,即便仅仅是因得悉她是三王爷的细作,我也不觉得您就会轻易置她于死地,肯定是另有隐情。”

    她说得那么从容坦然,那么理直气壮,皇帝心中却是翻江倒海,惊涛骇浪。

    处置了何才人,连父母、琢锦、皇后都归因为他的喜怒无常、乖僻狠戾,连源瑢也很可能是那般以为,怎就偏偏是她一个人生了疑,没有对他下那个结论?

    他一直都是如此行事,甚至当日是当着源瑢和琢锦的面善待了绮雯,为什么别人都没有看透他这为人?

    这一瞬他猛地觉得,老天终于对他开眼了,天阴了二十二年,终于开了一道缝,洒了一缕阳光到他身上。

    看出他眼中的触动,绮雯也有点明白了,立时来狗摇尾巴地讨好鼓励:“您在想什么,能否说出来给我听听?”

    皇帝也不吝于给她这甜头,微露笑容道:“我在庆幸,还好那会儿你听了我的话,没有转身就走。还好……你留下了。”

    还好因为她的坚持,自己才没有错过她,没有留下终生遗憾。

    一时间心里的隔阂、距离感都祛除了大半,好像已经与她相识相知了好多年,真真是倾盖如故,莫非这就是所谓的天赐良缘?

    绮雯却听得一呆,心头一动。

    “想起了什么?”皇帝见状问道。

    “我在想,”绮雯重又抬起眼睛,“我没有转身就走,其实只是一念之差。我如今也一样在庆幸,还好……留下了。”

    她没有转身就走,都是因为系统的压力,若非有这个不爱就死的任务压身,以她这尊严高于性命的倔性子,铁定早就转身走了,甚至会不会来都难说,这么看来,倒是系统帮了她的。

    尊严是把双刃剑,多一分就成了死要面子,少一分又成了下贱无耻,只有把握好了度,才能得到最好的效果。她从前就把握不好,而他则更有甚之。

    哪有两个人天生就契合无间的?自然都是要彼此有所忍让,收敛锋芒。

    他们两人其实个性很像,都是锋芒刺人,坚信三军可以夺帅,匹夫不可夺志,没个外力限制,怎能让他们这两个都死要面子的人放下面子,坦诚相对呢?

    “你放心,既有今日,我必不会让你真去终身做个宫女的。别说终身,连一年半载都不会要你等。到时该你得的,定会一样不少、倾我全力给你。”

    皇帝说得极致认真,幽黑深邃的眸子里深情隐然,绮雯呆呆望着,小心肝一阵乱跳。

    刚才对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发自肺腑,并没经过多少盘算思量,她本来就觉得相爱的人之间理应坦诚相待,对他这般生性多疑的人,更不宜有所隐瞒。以此时的效果看来,她的策略果然是对的。果然如她从前所想那样,真心需得真心才能换得来。

    如果自己单是揣测着对方的心理讨好逢迎,或许也能蒙蔽他一时,但将来但凡露出一星半点的破绽,便要前功尽弃,甚至是弄巧成拙。

    她还是相信,真爱这东西,再高明的演技也换不来。

    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周围回归寂静,只有屋檐滴水上的雨滴断续落下,滴答一声,隔一会又是滴答一声。

    他依旧面容冷淡,只细微处的线条比平时稍显柔和,眼睛里闪着星星点点的光亮。月亮凑趣似的赶在这时钻出云缝,洒了一地碎银,也映亮了他挺直的鼻梁,磊落的鬓角。线条刚毅的脸被染上这层光晕,兼具了阳刚与阴柔。

    绮雯呆呆望着,颇觉观之不足。他比潭王顺眼多了,初见那会儿竟会觉得潭王比他好看,也不知是什么眼神。有心对他直说,其实名分富贵什么的,她真没那么在意,又不是说做个宫女,就不能与他两情相悦了。

    不过这话要说出来,好像容易被理解成另一层暧昧意思——又不是做个宫女,就不能与他那个什么了……

    这么一想,她先有些不自在了,同时也开始觉得不知足:名分你现在给不了,怎也不给个拥抱香吻什么的意思一下呢,唉!

    转念一想,他是这么拘谨端严的人,想要肢体接触上有进展还不知要等到何时,自己也不好在这上面太主动,但是,调戏一下总可以吧……

    钱元禾站在隆熙门的重檐底下,极力伸长脖子朝夹道东边望着。王智手捧拂尘站在一边,看不惯他这模样,拿拂尘柄捅了一下他的后颈道:“规矩着点,你看得使劲儿就能把人给看回来啦?”

    钱元禾一缩脖子,挠着后颈道:“师父您说,爷怎说了这半天的话还不回来?”

    “你急什么?说的时候越长才越好呢。”

    “可是,站这么半天多累啊?要不,我给爷搬张杌子过去吧?”

    王智斜了他一眼:“杌子哪顶用啊?你看天都这么晚了,干脆你把寝殿那张拔步床扛了,给爷送去吧。”

    钱元禾悻悻地住了嘴,忽听见有脚步声传来,他立刻兴奋起来:“爷回来了!”

    这下不仅他和王智,连像柱子一样守在门两边的宦官们都伸长脖子朝夹道那边望过去。那脚步声一听就是皇帝的,他手里倒提着雨伞,迈着比平素更大更长的步子快步而来,到了门口对他们的见礼视而不见,直接朝正殿门口而去。

    隆熙门下的宦官们面面相觑,他们看得清楚,爷那脸色黑如锅底,好像生了老大的气,这又是怎么说的?背着人在外头互诉衷肠这半天,就说了一肚子气回来?那绮雯姑娘呢?

    王智与钱元禾刚想回去殿里,就听夹道里一串小碎步的声音,绮雯居然也跟回来了。天都这么晚了,她怎也跟来了?难不成是要……可看爷那样子,明显不是啊!

    绮雯一张小脸红彤彤的,过来左右看看他们,张了张口欲言又止。王智便又拉了她的衣袖,携她过去影壁旁才小声问:“如何了?爷又生什么气呢?”

    绮雯本来一副羞怯难言的模样,一听他这“生气”的说法,竟“噗”地笑了出来,继而就连腰都笑弯了,根本停不下来,又顾念着不敢让声音传进屋里去,就捂了嘴辛苦忍着,直笑得两眼泪汪汪的。

    王智和钱元禾更是看得满头雾水,这到底是怎么了?

    皇帝平日在隆熙阁前殿东次间看奏章到深夜,累了常就近歇在一墙之隔的暖阁里,并不回后殿的寝殿,今天料着也没心思看奏章了,干脆一回来就去了后殿。

    一路走他一路的不忿:刚不是话说得好好的么,她怎就那么会突发奇想……这死丫头,真真儿是得意忘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