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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一章 等她 一辈子都不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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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年美国纽约的盛夏很热,暑气很盛,泥土大地上都是热得发烫的,阳光白晃晃地炙烤着整片大地,静地仿佛所有声音都消失了。

    花园别墅里的两侧栽种了许多茶花树木,奇花异草,香气芬芳,一草一木都被修剪呵护得极好,看得出每日都有人在静心打理着的。

    那片灌木丛长得很茂盛,一眼望去一片葱绿,后面隐约可见有些黑色阴影。

    佣人就站在灌木丛旁,弯腰蹙眉担忧地说着,凝视着灌木丛后。

    君喻修长的身影就站在镂花的大铁门外,视线是一秒也不敢离开那片灌木丛的,屏气凝神,脊背挺直,手掌握得很紧很紧,眸子乌黑。

    何姿就蹲在灌木丛后,是那样无助地把头埋在膝盖里,悄无声息了,发黄的发丝肆意散落在肩上,衬得她的骨节手指太过苍白瘦削了,抓着自己的手臂抓得有多紧,依稀可以看得见道道红痕了。

    耳畔死寂,就好像全世界都已经不复存在似的,再也听不见什么了。

    “小姐,外面热快点进去吧,先生回来若是被知道了,定会责骂我们的。”佣人为难地劝说道,想要去搀扶起她的身子。

    看见她出现在这里,佣人除了担忧之外,还有诧异。

    原本好好在卧室里睡觉的人,怎么会突然出现在了大门口了呢?

    佣人小心翼翼地搀扶起了她的身子,发现她身上在发冷,骨子里还在隐隐发着颤,全身无力。

    何姿的眼睛触景是一片模糊,指尖死死攥着衣角从未松开过,忽的,从嗓子里生硬地挤出那么一句话,“快走,别让他看见我。”

    这句几乎是在乞求着的,很急切的样子。

    佣人虽然不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还是照着她的吩咐行事,准备转身从另外一条路走开,可是还没等走开一步,就被一道清冷的嗓音生生喝住了脚步。

    “何姿。”空气中响起了他传来的声音,不轻不响,却格外震撼人心。

    何姿的脚步顿时呆滞在了原地,再也走不动一步了,一颗心刹那间被那声音震击得溃不成军,梦中曾听过千万遍,醒来却什么也没有的呼唤声,此时真真实实地穿透空气涌进了她的耳膜里。

    这是真的吗?

    她的手缓缓地捂上自己的耳朵,摇着头,心里只是想着,君喻千万别再叫她了。

    “走,快走啊。”她催促着身旁的佣人,的语气比方才急得太多了,夹杂着断续低沉的哽咽声,倒像是在嘶鸣了。

    她这样苍白的病态怎么能入他的眼呢?不能让他看见的,让他记得以前的何姿就好了。

    “何姿,你转身回头看看我。”他开口说道,声音一如既往地平静,但是平静之下呢?还是能一如既往的平静吗?

    他天生就是伪装情绪的高手,从没在脸上显现出过任何坏情绪,气质永远都是清淡平和的,无论发生什么都能天衣无缝地埋藏在心底,让旁人猜不出半分来。

    转身回头看看他吗?她回头去看过的,日日在梦里都在看,可是每次回头去看的时候,身后什么也没有了,只剩下白蒙蒙的一团氤氲白雾了,她跑遍了所有地方都寻不到他的半点踪影。

    “小姿,你看看我,好不好?”他居然在问她好不好,是如何地低声下气,放低了姿态。

    何姿是如何想的呢?只是想着这眼眶里的泪怎么就越来越多了呢?用手背去擦,就是擦不完,手背上的一滴泪顺着指尖砸落在了滚烫的地面上,瞬间就蒸发掉了,不见丁点痕迹。

    她是多么轻颤不安地迈出了一小步,赤着的脚底下一点不觉得疼,彻底地站在了阳光下。

    她是有多久没有这样整个身子浸没在阳光下了?

    五年,他终于又见到了她,只是千想万想都想不到是以这样的方式见到她的,只是隔着高大的坚固铁门,却遥远得抓不到她。

    她是怎么度过的一天天的啊!怎么就这样瘦了呢?身上再看不见其他颜色了,身影孤寂地站在那里,像个丢失了灵魂的小孩,了无生气。

    头发没有再长了,遮盖住了她的整张脸和大半个身子。

    他的心在这一瞬间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残酷地勒紧了,勒得他差点喘不过气来。

    何姿的身子是侧对着他的,再没勇气去正对着他了。

    “我是君喻,我来了。”他一字一顿地缓缓开口说道,他来了,这一来迟了太多年了。

    他应该早些来的,很早很早就该来了。

    良久,她动了动唇角,“我还记得,梦里梦见过的。”久未说话,一说话才发觉声音沙哑得很。

    一场虚无缥缈的梦,如今竟然成了唯一的寄托。

    已经很是满足了。

    “我不想只在你的梦里出现了。”不想了,真的不想了,他不想再去浪费时间了,再也浪费不起了。

    还有多少时间可以去浪费啊,一年又一年,过得太快了。

    “梦,很好了。”她叹道。

    到了此时,她这副模样,还敢再去奢求什么呢?

    她不敢去看他,也不敢让他看见自己的脸,太狼狈了。

    “我很想你,很想。”他是强忍着心里某种即将发酵无限溢出的东西,说出这句话的,藏了多年,本以为这辈子都没机会说出来了的。

    真的很想,夜深人静,他常会想得她睁眼一直到天亮,不敢去触碰所有关于她的东西物品,怕那座心里的山会轻易崩塌瓦解。

    何姿的心绪渐渐平静了下来,闭上了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道:“忘了吧,权当我也没了吧。”

    她的声音很轻,轻得像是一阵风,为什么吹过来会那么刺痛难耐呢?

    漂洋过海,十六个小时的机程,再加上马路上两个小时的车程,他从没合过眼睛,也没进一点食物,徒步奔波,她是他唯一的维系了,脑子里载满了她,所以其他的就什么也顾不得了。

    连自己也顾不得了。

    “你离我近一点,近一点。”他说道。

    他很害怕,她站在他看着那样远的地方,仿佛总也抓不住的样子。

    何姿的步子再没有移动一步,只是对他说:“我一切都好,勿念,你走吧,别再来了。”别人不知道,在她说勿念二字时,她的牙齿咬得有多紧,一字一顿有多重,几乎是倾尽了全身所有的剩余的力气。

    他别来了,放了他自己吧?为了如今的她,不值得了。

    若是放在以前,她还可以骄傲地和别人去争抢他,可以毫不逊色地和他一同站在身旁,因为她又资本和资格,可是现在还怎么行呢?哪里还有资本和资格去站在他身旁,只会给他蒙上灰尘,加上污点,拖累他的后腿,外人该如何议论他?

    一个商界的天之骄子,身边有一个重度抑郁症神志不清的女人,话说出来真是太难听了。

    他不能背负这样的,趁她还有一点意识时。

    “念已经深深地扎在了心上,放不下了,这里有你,我该怎么走呢?”他站在铁门外,反问道她。

    一如五年前未错过的时光一样,仿佛他们从未曾分离过。

    这句话若是放在以前,她会义无反顾地跑向他,然后扑在他的怀里,紧紧抱住他,可是放在现在,她说:“你知道的,我已经不再是以前的何姿了,也不再是你心里的那个何姿了,不再是了。”

    她放在嘴角轻轻呢喃道,不住地摇着头,原来的何姿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呢?离得真是太遥远了,摸不着了,也记不清了。

    好像是上辈子的一场梦,是前世的。

    君喻是谁?他是不在乎这些的,怎么会在乎呢?“我只是要何姿,不管从前还是现在,我都是要的。”

    她扯了扯嘴角,笑了,犹如一株入秋凋零了的花,“我给不起了,没有了。”

    说完,她的眼睛都不敢去睁开,怎么闭上眼睛阳光还是那么刺眼呢?

    君喻不觉得这天气有多么炎热,反而觉得太冷了。

    “我等你。”他可以等,再等上十年,二十年,三十年······,或者一辈子,都是可以的,又有什么关系呢?半点都是不要紧的。

    她想着,他这又是何必呢?无需这样的。

    她的头很是昏沉,也许是在阳光下站立得太久的缘故了,她转过了身子,背对着他,从干涩的喉咙中挤出了几个字,“别等了,别等了。”

    她很快地跑走了,或者说是逃走了会更准确,逃命似的从他眼前逃走了,怕再待下去,会发生什么谁也说不准了。

    重新再去睁开了眼睛时,沉重的泪水一股脑地全部都涌了出来,打湿了脸颊。

    她要他走,离开美国,回到T市,继续当他的君氏继承人,商界上的天才精英,彻底忘了她,再过几年,娶妻生子,就会有了一个家,然后一直到老。

    而她就永远留在美国纽约的一间房间中,每日坐在窗边,看着窗外的天空和飞过的小鸟,度过不知何时能到尽头的日子,或许哪一天就到达了尽头失去了呼吸了,无人得知。

    这就是最好的结局了。

    对他好,就是最好的结局了。

    她跑到了哪里,在哪个地方,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一点也不知道,理智错乱,眼前重影之际,她蓦然重重昏倒在地。

    接着就什么也没有了,眼前陷入一片漆黑了。

    傅施年亲自驱车前去见了傅母,母子两人久时未曾相见,再见时相聚难免话会多了一点。

    傅母的话题主要还是围绕在儿子口中的女友身上,不住地在旁敲侧击,想要打听出一些什么消息来。

    可是傅施年说出的话岂会有说漏嘴和漏洞的时候,说出的话不多,让人摸不出半点其他来,除非他主动说出口,否则想从他的嘴里套出话来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只要一谈起何姿来,傅施年的嘴里永远都是在说着好,她什么都是好的。

    傅母问了许久,还是问不出任何一点有利的信息来,连他女友的名字都不知道,很是气馁。

    她看得出,对于那个被儿子藏得小心的神秘女友,他自己是很喜欢的,处处都在维护,很是难得。

    “什么时候带过来给我和你爸爸看一看吧,你也不小了,可以的话就行了。”傅母松口说道,天底下哪个父母不希望自己孩子可以早日成家,过得好好的,就算以前一意孤行给他介绍的那些名媛千金,让他去前去相亲,说到底,还是盼着他能好,想让他能娶一个好妻子。

    傅施年喝着咖啡,点了点头。

    至于准确是哪个时间,谁也不知道。

    咖啡才刚喝到一半,他兜里的手机就响起来了,他接起了电话起身走到一边。

    通话时间很短,很快就挂下了电话,似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接完电话,他是冷脸蹙着眉头的,脸色变了,大步走了过来和母亲三言两语告别。

    傅母觉得异样,开口问过他缘由,但也问不出什么来,他只说没事。

    在纽约拥挤的车流中,傅施年的车开得很快,频频超车闯红灯,车速很快。

    他以最快的速度赶回了花园别墅,径自大步走上楼梯,进了卧室。

    卧室里的空气中还蔓延着消毒药水和苦涩药片的气味,家庭医生已经赶来喂=为她治疗了。

    “怎么样了?”他很是心疼地站在床边,凝视着躺在床上嘴角干裂的人,赶忙询问情况。

    医生已经喂她吃下了药,“只是又发起了烧,温度有些高了,小心静养不要吹风过几日就没事了。”

    傅施年紧握着何姿的手,摸了摸她的额头试温。

    他出去之前已经喂她吃下了退烧药,她也已经安安静静睡着了,怎么突然又发起了烧?

    想着,他叫来了照顾她的佣人进了书房,冷声质问着下午所发生的事。

    佣人恐惧忌惮着傅施年,不敢去隐瞒什么,立刻将下午发生的事一一详细地全部都说了出来,细节很是详细。

    “你说下午来了一个中国男人?”闻言,他玩转着指间的笔,看着转动的笔尖,出声问道。

    佣人点了点头,承认了。

    傅施年挥了挥手,将她打发了出去。

    心中的疑惑有些重了,随即调出了别墅铁门外的摄像头的带子,在宽大的屏幕上播放开来。

    画面一映出,过了一会儿,他就极其清晰地看见了佣人口中所说的中国男人,是有意外的,但细想便不觉得什么了,君喻已经来到了美国,是为了什么而来早已不言而喻了。

    和何姿的一言一语,每一幕,他在屏幕中的摄像头带子中看得详细。

    手中的咖啡早已经冷却了,却依旧没喝过一口,没动过。

    他此次来,是来夺走小姿的。

    正看着,放在桌上的手机陡然震动响起,屏幕上显示着的是一个既陌生又熟悉的号码,接了起来。

    那头随即就响起了君喻的声音,低沉的不惊不扰,“有时间吗?找个时间出来一下,有事要谈。”

    傅施年也正想打电话给他呢,没想到他的动作比他还要快,“嗯。”他答应了。

    “有些事情,你需要好好解释一下,关于何姿。”听见这话,可以想象地到君喻此时脸上多有的阴寒冷峻,不太好接近。

    傅施年喝了一口完全冷掉的咖啡,语气清幽,开口说道:“我们在一起了五年,日夜都没怎么离开过她。”

    君喻不说话,但这是暴风雨前的最后宁静。

    “你真恶心人。”那头的君喻,低沉地从齿缝中挤出了这五个字。

    愤恨是有的,不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