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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9章 借刀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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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嬷嬷扶着昌珉公主的手往回走,走了一阵,等到见不到彭修了才不解的开口道,“公主,这事儿就这么交给平阳侯处理了,能放心吗?”

    “不交给他还能怎么样?”昌珉公主沉着脸,这会儿没了外人在跟前,她便不再掩饰脸上的痛苦之色,行走间小心翼翼的,生怕衣料摩擦到身上的伤口,“横竖已经到了这一步了,再要遮掩,也得遮掩的住不是?”

    “话虽这样说,可是——”张嬷嬷怎么想都不放心。

    她到底也是过来人,对男人的心理怎么都比昌珉公主懂的多。

    昌珉公主出了这样的事,虽然定下和彭修之间的亲事解决了燃眉之急,但却难保彭修不会介意。

    不过这话她却是没敢当着昌珉公主的面说出口,飞快的转移了话题道,“奴婢只是觉得公主您委屈,其实方才您若是不妥协,坚持着不肯松口,皇上疼您,到最后还不得要倚着您么?平阳侯现在的那位夫人,跟明妃是一路货色,她凭什么和您平分秋色?”

    张嬷嬷说的愤然,浑然不觉,是自家主子仗势欺人强抢人家夫君在先。

    “跟本宫平分秋色?她也配?”昌珉公主目色一厉,冷笑一声,说话间突然有些痛苦的弯腰呻吟了两声道,“让人给我备轿吧。”

    “公主,您怎么了?是不是扯着伤口了?”张嬷嬷紧张道,也不敢随意碰她,急忙叫住一个路过的宫婢吩咐道,“快,去给公主叫一顶软轿过来。”

    “是,嬷嬷!”那宫婢不敢怠慢,急忙应声去了。

    张嬷嬷慌慌张张的四下里看了看,扶着昌珉公主往不远处的一座凉亭挪去,“奴婢先扶您去那边坐会儿。”

    “嗯!”昌珉公主点头,两个人慢慢的挪过去。

    天色渐渐的暗了,想着昌珉公主身上的伤,张嬷嬷就难免有些心焦道,“真是的,公主身上带着伤,方才就不该随意出来走动的,医官嘱咐过,不能让伤口沾了汗的,万一弄不好,日后是要留疤的。”

    “你以为是我想来吗?”提起这事儿,昌珉公主胸中怒意不觉更盛,咬牙切齿道,“刺客那里到底怎么回事?一点口风也没有漏出来吗?”

    “据说当时平阳侯当街就问过两句,后来奴婢也让人查了,是——”张嬷嬷说着却是欲言又止,低头拿眼角的余光小心的打量着昌珉公主的表情,然后才是大着胆子道,“那人,是之前咱们宫里文樱的同胞兄长,叫钱文山的。头前儿是外城守卫御林军里头的,后来文樱那事儿之后,就听说他失心疯了,整日里疯疯癫癫胡言乱语,当不得差,而被革了职,不知怎的——”

    常嬷嬷叹一口气,说不上是唏嘘还是心虚,“大约是怀恨在心了吧,据说那兄妹俩打大小就相依为命,感情十分的深厚!”

    “文樱?”昌珉公主尖锐的叫嚷出声,整个人先是震惊后是愤恨,死死的捏着掌心,“不过是个不知好歹的小贱人,就为了那贱人的一条贱命,他竟敢掳劫本宫?我一定要将他碎尸万段,跟他那个死鬼妹妹一样的不得好死!”

    “公主,公主您消消气。”张嬷嬷手足无措的劝着,眼见着夜幕初降,心里多少有点发虚,“你身上带着伤呢,先莫要动气,方才平阳侯不是已经答应了,会为您出气的吗?咱们等着就是。奴婢反而觉得,你现在该是多想想将来的事儿。我看皇上那意思,是等后年年初,您的及笄礼一过,就要准您嫁过去平阳侯府的。那易氏,您就真能这么容着她?”

    “谁说我会容她了?”昌珉公主脱口道,“这一次,还不是因为她我才会出事的,你觉得我会善罢甘休?”

    这才符合昌珉公主的性格。

    “那公主的意思是——”张嬷嬷试着开口。

    “不!”昌珉公主神色一敛,竖手打断她的话,“暂时先不要轻举妄动,既然今天平阳侯有言在先,我也不能不给他这个面子。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本宫没那么蠢,彭子楚可不是一般的男人,你没见连皇兄对他都是七分威逼,三分笼络的吗?我在这个时候去驳他的面子,对我自己一点好处也没有。既然他一力要保住易明真,那就不妨让他先留着好了。那女人,总有一天会自投罗网,撞到我手上来的。”

    昌珉公主说着,眼中精光一闪,带了几分森然之意。

    “也是,那易氏跟明妃是一路性格,保不准不用公主先动她,她自己那边就会先按耐不住的。”张嬷嬷冷哼,随即谄媚笑道,“平阳侯不是马上又要离京办差去了吗?如果能引易氏先来做些什么,皇上和皇后自然就会替公主做主处理掉她,也省的脏了公主的手。到时候平阳侯回来,就算他再不高兴,也不敢去追究皇上的不是,更不能找到公主头上来。”

    “所以我说不急,一切都先等等看吧。”昌珉公主赞同的点头,心里却是还是对彭修执意不肯休妻袒护易明真的那些话耿耿于怀。

    只是若说要她和别人共享一夫?简直是痴人说梦!

    “嗯!”张嬷嬷点头应着,刚要再说话,身后的小径上突然有人轻笑一声道,“与其来日方长,公主何不趁热打铁,这就去京兆府的大牢里听听平阳侯是怎么审犯人的!”

    昌珉公主和张嬷嬷本来正在专心致志的说话,惊闻此言,顿时吓了一跳。

    “什么人?”张嬷嬷厉喝一声。

    两人不约而同的回头看去,看到小径上翩跹而来的那人,昌珉公主更是惊的眼珠子险些从眼眶里坠下来。

    “易明乐?”她的声音有点脱线,嘴唇抖了抖,完全一副见鬼的表情四下里观望着脱口道,“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出宫去了吗?”

    “难得进宫一趟,还有两句体己话没有和公主说,所以就在旁边等了一会儿。”明乐道,微微一笑,丝毫也不惧此时这亭子里就只有和她苦大仇深的昌珉公主主仆,款步走了进来。

    “体己话?”昌珉公主像是听了笑话,眼神晦暗冷冷的盯着她,“别忘了,这里是皇宫,你就不怕我让你有来无回?彻底消失在这里?”

    “怕!”明乐答的坦白,说话间已经不请各自来的弯身选了张石凳坐下,笑吟吟的回望她道,“是太后娘娘说要送我出宫的,公主你让我消失轻而易举,可若是回头武安侯府找太后要人,却不知道太后娘娘会不会袖手旁观?”

    在这宫里,人人都知道姜太后不好惹。

    凡事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罢了,万一她要追究下来——

    想要不着痕迹的撇清关系,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你倒是打算的清楚!”昌珉公主胸口里压着一口气,“既然太后遣你出宫,你还在这里滞留,你就不怕太后怪罪?还是以为你易家人真有什么了不起,能得太后另眼相看?今天她能出面为易明真撑面子是真,但你坏了宫里的规矩,还想着从她那里讨人情吗?”

    “我也是一番好意,公主总不会恩将仇报反咬我一口吧?”明乐不以为然的垂眸一笑,重新再抬起眼的时候,却于瞬间敛了笑意,正色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觉的今天这事儿蹊跷,刚好又在事发现场听了几句奇怪的话,所以特意提醒公主一句,京兆府那里,您真应该亲自过去看看。”

    “那里皇兄已经交给平阳侯审讯了,你想挑拨离间?”昌珉公主却不上当。

    “谁说的,我明明就是想要借刀杀人。”明乐耸耸肩,语气半真半假。

    昌珉公主一愣,狐疑的看着她,一时竟然无从插嘴。

    “和易明真她三番两次找你目的一样,我会找你,就只是以牙还牙!”明乐重复,语调从容而稳健,“今天这件事发生的很蹊跷,知道公主会去我们府上的人本就不多,可偏偏刺客在时间上拿捏的那么好,还正赶上在我们侯府附近出事?”

    这件事上,最大的疑点,就是自己的行踪怎么会暴露出去给人知道的。

    就连武安侯府那里,也是当天早上才让人临时送的帖子过去。

    而这一场刺杀,明显就是有人蓄谋已久的一场阴谋,短时间内,绝对安排不了这么妥当。

    所以就只有一种解释,那就是,她的行踪是提前就被人泄露出去的。

    知道这件事的人,除了张嬷嬷就是易明真,张嬷嬷是她自己的心腹,万不可能吃里扒外,所以呢——

    是易明真么?

    可易明真明明还指望着自己帮忙,也万没有先害她的理由!

    昌珉公主心里越想越疑惑,便有些蠢蠢欲动,脸上表情却是不屑,“我凭什么听你的话!”

    “你跟我之间,不过就是公主看我不顺眼罢了,又不是什么深仇大恨。”明乐道,神情语气间却是一派轻松,“反正这件事公主你是得要一个真相兼清楚明白的,去与不去,但凭你自己拿主意。宫里我不能久留,先行一步。”

    说完,又再深深的看了昌珉公主一眼,明乐径自起身,头也不回的快步离去。

    彭修走了已经有一会儿,她并不敢留的时间太长,脚下步子绊的飞快朝宫门方向走去。

    彼时老夫人还在马车上等她,见她出来才松一口气,吩咐人打马回府。

    天色已晚,明乐刚把老夫人送回寒梅馆,兰香居那边萧氏母女就得了消息赶来。

    横竖事情已经有了眉目,明乐就没有多留,直接告辞出来去了明爵那里。

    “怎么才回来?”明爵一天没有出门,彼时已经等的有些心焦,上前一把拉住她的手将她让进门去。

    “彭修从孝宗那里拿了特许去提审刺客,我就顺便多留了一会儿,劝昌珉公主过去京兆府看看。”明乐安抚性的拍拍他的手背,径自走到桌旁拿杯子给自己倒了杯水,“孝宗有意许了昌珉公主给彭修,但是因为太后出面,硬是把易明真的正妻之位留了下来。”

    “嗯?”这一点,易明爵也颇感意外,“昌珉公主答应了?”

    “答应了,但以她的为人,肯定也是两面三刀的背后容不下。”明乐冷冷一笑,垂眸喝了口水,“既然是迟早的事,所以我才建议她去听听那两个刺客的供词,好歹是安排了一场,易明真想要安枕无忧的撇清楚?可没那么容易!”

    “快刀斩乱麻,这样也好!”易明爵略一忖度便是坚定点头,“只不过为了不做的太过刻意了,我们之前安排给那唐明的说辞,想要直接把易明真拖下水也不很容易。”

    “但让昌珉公主恨上她却是足够了。”明乐莞尔,把手里的杯子放回桌上,眉目之间不知不觉染上一片凝重之色道,“还有一件事也有些出乎意料。”

    易明爵见她如此,心一悬,也有几分警觉起来:“怎么?”

    “彭修对易明真似乎颇有袒护之意。”明乐抿抿唇,唯有这件事让她百思不得其解,“我原以为他受了萧氏母女这么多年的压制,如今一朝翻身,必定恨不能将那双母女踩到脚下去。可是今天,孝宗让她休妻另娶昌珉公主的时候,他却断然拒绝了,明言不肯休妻。”

    “可能是你多心了。”易明爵想想,却觉得这事儿也不可信,“保不准就又是欲拒还迎的把戏,他这人,又不是做不出来。”

    “我也有这么想过,可是仔细回想他当时的神情语气,又不像只是做戏的模样。”明乐一筹莫展的摇头,失神片刻便马上收摄心神,露出一个笑容道,“算了,不说这个了,横竖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了,往后看看再说,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有话明天再说。”

    “嗯,今天你也累了。早些休息。”明爵替她理了理披风的领口。

    明乐就势拍了下他的手背,莞尔一笑转身离去。

    出了竹意轩的大门,明乐却没有直接回菊华苑,而是对长安道,“送我出去一趟,我要马上去见殷王一面。”

    “现在么?”长安诧异的脱口道,说完又马上察觉自己失言,急忙垂下头去。

    早前明爵和宋灏合谋算计宋泽的那一次他也在场,当时宋灏答应的明白,以后不会再和明乐有私底下的交往。

    可是如今明乐要主动登门找他,这就又另当别论了。

    “就现在!”好在明乐正在想事情,一时竟也没有察觉他的情绪不对,只就片刻不停的往花园西边人迹罕至的方向走,“有一件事,我必须马上向他确认清楚。”

    长安不敢违背她的命令,亦步亦趋的跟着。

    明乐走了两步,心里却是恼恨,如果之前带着长安进宫就好了,以长安的眼力,一定能一眼看出常嬷嬷的底细来。

    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是空口白话。

    所以,事不宜迟,她必须马上见到宋灏,把一切都问个清楚明白。

    即使很清楚,很有可能从自己在宫里的时候起就被人从后盯上了。

    这边明乐和长安悄悄出府去见宋灏的同时,彭修出宫之后已经直奔京兆府,提审捉住的两名刺客。

    “陛下已经让人快马加鞭传了旨意过来,人犯我已经压在地牢了,侯爷您看,是您直接在我这里审,还是我让人给您把犯人提出来,您带走?”顾大人叫了牢头,带着彭修一边下了地牢一边问道。

    “还是在这里吧,正好借顾大人的刑讯室用上一用。”彭修道,跟着他不徐不缓的款步往里走。

    京兆府每年所要受理的京中大小案件无数,普通偷鸡摸狗案件的犯人,关普通的牢房也就行了,所谓地牢,是专门用以关押杀人重犯的地方。

    刺杀公主,属于大逆不道。

    所以那两名刺客所受的待遇更甚,被关押在最里面,单独用坚固的长石条垒砌来的一个单间里。

    那牢房以中间的过道分开,分左右两边,两名犯人,一人一间。

    牢头带着两人进去,顾大人抬手挥退他,“你先出去吧。”

    “是,大人!”牢头陪着笑,点头哈腰的退了出去。

    顾大人又对彭修都,“侯爷,这里还需要本官陪审吗?”

    “顾大人公务繁忙,就不劳您继续费神了。”彭修道,抬手说了个谦逊礼让的手势,“大人先请。”

    “也好,前面我刚好还有个案子要开堂审理,就先行一步了。”这种烫手的山芋,他自然的巴不得早点完全甩出去。

    说了几句客套话,顾大人就先行一步告辞出去。

    有亲随搬了椅子进来,彭修撩起袍角在中间的过道上稳稳的坐了。

    左边牢房里垂头丧气坐着那个先抓到的小贼唐明,右边牢房里,则是在那座废宅里带回来的鞭笞昌珉公主的凶徒。

    那人像是并不介意这牢房里的环境,披头散发,一直在不住的来回踱步,时而仰头看天,时而低头去瞅自己的脚尖,有时哭有时笑,浑然不因为有人突然闯入而觉出丝毫的不自在。

    彭修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两眼,随即眉尾一挑,飘了个询问的眼神过去。

    “侯爷,属下已经查清楚了,这人名叫钱文山,曾经是在外城守卫御林军的编制里头的。”旁边跟着的亲卫陈立马上凑上来解释,“他有个妹妹,叫文樱,原是昌珉公主宫里一个二等宫女,据说人生的俊俏,又十分的识礼懂事。后来一次偶然的机会入了梁王宋涵的眼,昌珉公主为了讨好自己的二哥,就打算连夜把人绑了送过去梁王府。但众所周知,那梁王妃的悍戾之名在外,他府上姬妾没有几个能活的长久的。文樱惧怕梁王妃,就去找公主求情,公主自然是不肯的。却不想,那个丫头倒也硬气,当众一头撞在了门柱上。”

    “是么?倒是个贞烈女子。”彭修轻轻的唔了一声。

    陈立见他无意打断,又再继续说道,“说来也是她晦气,那一撞竟然也没能死成,却是彻底激怒了公主。公主盛怒之下,就把她赐给了宫里的几个阉人做玩物,您是知道的,落到那种境地的人,对女人这回事多少都会扭曲。那丫头本来就奄奄一息,生生的就被折磨死了,而且据说——死相非常的凄惨。”

    “这钱文山和她妹子相依为命,没有其他的亲人,一直对这个妹子如珍如宝的护着,像是从那以后,就得了失心疯,差事也没法干了。”陈立继续说道,“今天这事儿,若说是他携恨报复,似乎也是说的过去的。”

    怪不得,他劫持了昌珉公主之后,一不求财,二不脱身,更不急着杀人泄愤,反而扒光了她的衣服,先对她动了私刑。

    这么一个解释,倒也说得过去。

    彭修闻言,却是不置可否,只就惯常的保持沉默——

    如果这钱文山真有本事操纵这件事也就罢了,如果不是,背后利用他的人就当真是心思细密滴水不漏,让人不得不防。

    陈立等了等,没等到他的进一步吩咐不禁奇怪。

    彭修沉默片刻,突然略一偏头对身后侍立的丁六道,“准备刑具,动刑!”

    “是,侯爷!”丁六领命,带了几个人出去跟借刑牢头借刑具。

    陈立看着牢里钱文山疯疯癫癫的样子却不是太看好的样子道,“这人的脑子不太正常,就算是动刑,怕也审不出什么来的。”

    “脑子不正常?”彭修靠在椅背里,神情懒散的仰头看着屋顶,“脑子不正常,他还能策划并且带人执行刺杀掳劫公主的任务?这么说来,这人倒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了?”

    钱文山和昌珉公主之间不共戴天,作案动机这一点的确是无懈可击。

    如果只为找一个待罪羊息事宁人,有他足够。

    可他彭修要的,和孝宗还有昌珉公主都不一样。

    就算钱文山是整个事件的主谋,那么当时他带过去的其他人呢?

    没有理由,他一个人落网之后,其他人全部人间蒸发渺无音信了不是!

    而且,不过一个御林军出身的侍卫罢了,彭修也不信这人能有那般运筹帷幄的能力。

    陈立和陈成都是彭修的左右手,常年跟在他身边,耳濡目染,看事情的眼光也有独到之处,当然也不会完全看不透其中疑点。

    彭修下了命令,陈立也不坚持,只是突然想起来陈成的事就很有几分担忧道,“侯爷,陈成已经带着您的令牌去了军中等您,可是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公主那里,怕是迟早还会对他下手的。”

    不管是孝宗还是昌珉公主,为了遮丑,肯定会将此事的知情人尽可能大规模的杀人灭口的。

    就是为了防他们这一手,所以一经事发,彭修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支走了陈成。

    “我的人,还由不得他们想杀就杀!”彭修冷冷说道,神色间竟然难得多了几分不耐。

    他这一生,最恨被人操控,也最恨有人能凌驾于他之上。

    这件事摆明了是有人算计他,虽然他将计就计拿下了昌珉公主这块垫脚石,但是回味整个事情的始末,终究逃不过他身为局中人的事实。

    所以,对昌珉公主他心里也不很十分痛快。

    丁六等人很快去搬了刑具过来,横竖七八扔了一地。

    “侯爷,都搬来了。”丁六道。

    “嗯!”彭修收拾了散乱的思绪,略略坐直了身子,他的目光先是在钱文山身上转了转。

    陈立正准备叫人开门去提人,冷不防却见他手指一抬,指向左侧牢门里头那缩在角落里的唐明道,“先提他!”

    审一个疯子,未必能有什么结果,但这个正常人,起码是应该知道些什么的。

    唐明一惊一吓,又往角落里缩了缩。

    陈立一愣,随即不由分说的一招手,“拖出来!”

    有人上前开门,两名侍卫入内把人架出来,抓过一把血迹斑斑的陈旧铁链就要把他往刑具上绑。

    “为什么要提我?我知道的都说了,侯爷,侯爷饶命,别的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了。”唐明挣扎着大声嚎叫。

    可他势单力薄,哪里争得过这一室虎视眈眈的侍卫?

    不过片刻,已经被结结实实的绑在了架子上。

    彭修抄手坐在椅子上,斜睨他,“你确定你没有别的需要继续交代?比如说——昨天在我府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他压根就不信会是他府上的哪个下人婆子放走了这唐明,只扒着这一点漏洞,就足够他怀疑这小贼唐明的所有供词。

    只是能在他的虫蛊之下还撒下弥天大谎的——

    真有这样的可能吗?

    他却不知道,昨天在长安找到这唐明,并要借他的手来布局的时候就先给他服了一种可以适当麻醉感觉的药物,包括毒虫噬咬的痛楚在他身上,都打了三分的折扣。

    但也因为感觉没有完全麻木掉,所以也不至于让老道的彭修看出破绽来。

    “小的所言句句属实,侯爷,侯爷您要相信我啊!”唐明惊恐的大叫,当真是悔不当初,暗恨自己当时不该见钱眼开去跟陆姨娘掺和进这这些达官贵人的恩怨里来。

    这回好了,滚雪球似的难以脱身,算是被武安侯府的那个丫头讹上了。

    诚然他此时还不背叛明乐,并不是因为什么江湖道义,而是从昨天长安神不知鬼不觉的把他从平阳侯柴房里提出来的时候,心里就隐隐的知道——

    他要是敢反咬一口,一定不得好死。

    再者说了,在彭修跟前已经吃了这么些苦头,此时再要倒戈,也实在是不划算的。

    “昨天——”唐明惊恐的大叫,为免受皮肉之苦,急忙就重新招认,“昨儿个我就是拿了人家的钱去你府上探消息的,刚巧听见夫人和她身边婆子说是今天上午公主会从宫里去武安侯府参加什么赏花宴。我听了消息,本来是预备走的,不曾想就惊动了她们,没办法我只能顺手牵羊拿了夫人的首饰冒充贼子的。”

    “给银子收买你的就是他?”陈立指着对面牢房里的钱文山道。

    “是!”唐明被那些刑具吓得腿软,涕泪横流,“至于后来误杀了府上的那位姨娘,我真不是故意的,只是情急失手——”

    彭修玩味着他的供词,始终不予论断。

    “那——”陈立抓着鞭子上前一步,刚要继续逼问,外面突然如旋风般冲进来一个人,一把抢了他手里握着的鞭子,完全不由他反应,就先给了那唐明一鞭。

    “公——公主?”陈立等人一惊,反应过来,急忙跪地请安。

    昌珉公主会突然跑过来也完全出乎彭修的意料之外,他眼中飞快闪过一丝冰冷的怒意,随即起身行礼,“见过公主!”

    “免了!”昌珉公主一扭头,满面的肃杀之气。

    就在这个瞬间,旁边牢房里,一直浑浑噩噩在不住转圈的钱文山突然扒着牢门扑过来,嘶声的咆哮道,“贱人,你这个贱人,你还我妹妹命来!”

    他两手扒着牢门,发了狂的野兽一般,铁质的整片栏杆都被他晃的隐隐有些弯曲变形。

    想着这人对她做的事,昌珉公主更是怒不可遏,手里握着鞭子,一个箭步冲上去,抬手就朝他脸上招呼。

    那钱文山似乎是真的疯了,不闪不躲,就死死的扒在栏杆上任他抽打。

    牢房里行刑用的鞭子都是经过特殊处理的,抽在人身上,造成的创伤尤为厉害。

    昌珉公主也顾不得牵动身上伤口的痛楚,发了狠的隔着牢门连着狠抽了好几下。

    钱文山露在外面的手和脸上,崩裂出来的伤口血肉模糊,皮肉翻卷。

    昌珉公主也被溅了一脸的血星沫子,她自己却浑然不觉。

    在场的侍卫们面面相觑。

    陈立悄声上前,凑近彭修身边道,“侯爷,要不要拦下公主!”

    “由她去!”彭修淡漠摇头。

    这个人,交给他审,也不过如此。

    而现在,正赶上他和昌珉公主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的时候,想必有什么要紧的话,昌珉公主在场的时候他会更容易下意识的脱口而出。

    相反,如果面对昌珉公主他都无话可说的话,自己也着实没有必要再审下去。

    所以彭修一声不吭,就站在旁边不动声色的看着。

    那钱文山挨了打却仍是扶着栏杆撕心裂肺的吼叫,谩骂,从头到尾除了“贱人”“该死”之类的话,就是嘿嘿狂笑,当真和个神志不清的疯子无异。

    在场的所有人,除了彭修,其他人都用一种看怪物的眼光畏惧的盯着同样像是发了疯的昌珉公主。

    昌珉公主连着抽了几十鞭子,最后实在打的累了,才一甩鞭子,颓然的垂下手去。

    她想要嚎啕大哭,但是当着外人的面又碍着面子不能,像是被抽干净了力气一样,身子晃了晃,神情也带了几分恍惚。

    “公主,您还好吧?”张嬷嬷这时候才敢上前去扶她。

    自己身上本来就带着五六条很重的鞭伤,刚才盛怒之下还不觉得,这会儿冷静下来,昌珉公主更是冷汗直流,身子都有些瑟瑟的抖起来。

    她的嘴唇苍白,狠狠的瞪着牢门后头的钱文山,一个字一个字极其缓慢的从牙缝里挤出来,“把他给我五马分尸,大卸八块!”

    这牢里都是彭修的人。

    侍卫们闻言的第一反应都是转头去看彭修。

    “此人罪大恶极,就照公主的吩咐做吧。”彭修淡漠的一挥手。

    “是,公主!”陈立这才敢应声。

    彭修吸一口气,走到昌珉公主面前,开始与她寒暄,“这么晚了,公主怎么过来了?”

    “没什么,就是过来看看。”昌珉公主道,因为身上伤口撕裂,她整个人精神不济,眉头死皱着,几乎就要昏倒在张嬷嬷怀里,一边恳求的对彭修道,“侯爷,这两个人不要用再审了,横竖事情已经过去了,一并处死了事吧!”

    她没有彭修看的深远,暂时也忘了去想那些拦路行刺的刺客都去了哪里,就只想着息事宁人,赶紧把这件事所有的知情人都一并灭口。

    眼见着这钱文山也没了继续刑讯的价值,这个顺水人情彭修送的几乎是顺理成章。

    “好,既然公主有言在先,依你就是。”彭修道,答的分外痛快,紧跟着又是话锋一转道,“这牢里不干净,公主不舒服,就不要在这里久留了,我送你出去。”

    “好!”昌珉公主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张嬷嬷扶着她的身子要往外走。

    她慢慢挪了一步,只觉得方才这一番动作之下,身上的伤口每一处都刺痛难耐。

    再看面前自己风度偏偏的未来驸马,她心思一动,就“呀”的一声,脚底一个踉跄。

    彭修哪能看不出她这点小心思,唇角一勾的同时,抬臂一揽将她拦腰抱起,往外走去。

    昌珉公主低呼一声,一把抓住他的衣襟,羞赧的把脸埋在他胸前。

    晦暗的阴影之下,眼底却是一片锐利如雪光般凛冽的刀锋——

    她的行踪,原来还是易明真泄露出去,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那个女人,就是害她的罪魁祸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