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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3章 疯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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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就说你居心不良,这就沉不住气了,竟然胡乱攀咬起来。 ”明乐指的是谁,大家心知肚明,萧氏也不装糊涂,不等老夫人反应已经先发制人的开口。

    说着她就转向老夫人,态度越发的张狂起来:“母亲,到现在你还看不出来吗?她这一趟回府分明就是存心生事的,峰儿的孩子莫名其妙的没了不说,现在居然还想连我也一并拖下水,这份用心,当真狠毒。”

    短短不过一夜之间府里就闹的鸡飞狗跳,老夫人又是有气没处撒,只觉得头脑发胀,嗡嗡作响。

    只不过对于明乐含沙射影指证萧氏的事儿,她却是不信的。

    萧氏虽然不是个善茬儿,但就目前的状况,易明峰凶多吉少,她要在这府中立足,唯一的只指望就是韩氏肚子里的孩子了。

    并且自己给她的态度也很明确,虽然眼下作为权宜之计,必须得要推易明威上位,但就将来而言,这位子迟早也是要回到给他们二房的手里。

    若在别的时候,说萧氏不择手段的嫁祸明乐那个,老夫人或许还会相信,但是现在——

    她却是一点也不怀疑的。

    老夫人阴着脸冷哼一声,目光在萧氏身上打了个旋儿:“你的意思——”

    “你们婆媳一心,我是外人。”明乐语气轻曼的打断她的话,手指轻弹了下手边茶碗,然后才是轻笑一声,道:“不需要动她,历来这世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想要知道真相,只须把她身边的心腹找出一两个来,总有人会给出实话的。”

    老夫人的目光闪烁,像是还在权衡。

    明乐也不等她发话,眼尾一挑,已经似笑非笑的从人群中瞧了眼正努力要往人后缩的春竹。

    碰触到她含笑的目光,春竹几乎的本能的已经腿一软,噗通就先跪在了地上,颤抖着对老夫人磕头道:“老夫人明鉴,奴婢只是服侍夫人的日常起居,奴婢什么也不知道啊!”

    她胆子小,回回都是在萧氏的威逼这下才能做事。

    这也的当初萧氏为什么会送了精明的春桃去易永群房里,而还要把她留在身边的原因。

    而直至后面,魏妈妈死了,实在无人可用的情况下,有些事需要人帮衬,就不得不用上她来。

    “作死的奴婢!”萧氏心里暗恨她这副怯懦的样子,怒斥一声道,“你慌什么?老夫人问什么如实回答就是,没得反而叫人觉得是我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了。”

    她这一声,算是威吓。

    主仆两人拴在一根绳上,春竹如果扛不住给抖出了什么,她自己一个贱婢也绝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是!”春竹伏在地上,全身发抖,颤声应道,“奴婢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不敢欺瞒老夫人。”

    老夫人拿眼角扫了春竹一眼,刚要开口,明乐已经一拂衣袖,从袖口里甩出一个青棕色的小瓷瓶咕噜噜的滚到了春竹身边。

    老夫人的思路再次被打断。

    “你先不忙着回话。”明乐悠闲的往椅背上一靠,一边闭目养神一边语气慵懒的开口道,“看看那瓶子里的东西,你可曾认得。”

    春竹伏在地上,只就这么一会儿,整个后背就已经被汗水浸湿。

    她胆战心惊的稍稍侧目瞧了那瓶子一眼,很是犹豫了一下才抖着手捡起来,哆嗦着打开。

    “闻闻。”明乐道,唇角挂了丝笑。

    春竹心里怕的紧,心里一阵一阵的打鼓却也完全不敢违逆她的意思,小小的一个瓶子,她哆嗦着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拔掉上面的软木塞,远远的往面前凑着嗅了一下。

    萧氏等人都满心的狐疑的看着,不知道明乐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却不想春竹嗅了那味道,略一反应就是尖叫一声,烫了似的狠命的将那瓶子甩出去老远。

    好在雪雁早有防备,一个闪身上前,脚尖一勾把瓷瓶踢到半空,然后抬手一捞,又稳稳的抓在了掌中。

    春竹满脸惊恐的跌在地上,瑟瑟发抖。

    老夫人眼中闪过些许困惑,然后明乐才又听到明乐清冷的笑声,对春竹道:“怎么样?味道可是似曾相识?”

    “不——”春竹吓得七魂八魄都飞了,闻言急忙慌乱的摇头,支支吾吾道:“奴——奴婢不识得。”

    “不识得?”明乐也不勉强,只就继续问道,“所以说,你不认得这瓶子里的东西了?”

    “不——不认识!”春竹干吞了口唾沫,眼神闪躲。

    “那好!”明乐并不与她为难,微微一笑道,“那我来告诉你这是什么东西。”

    春竹一惊,脸上血色全无的猛地抬头朝她看去。

    旁边老夫人看的云里雾里,已经有些不耐烦的怒声道:“你在这里故弄什么玄虚?”

    明乐却不理她,只就继续对春竹说道:“前些日子本宫受了点轻伤,这是太后娘娘让李太医配的补药,可是本宫很不喜欢这个味道,就赏了你了,喝了它吧!”

    “我——”春竹大骇,忙不迭的拼命摆手,嘴唇翁动了好一会儿愣是没能吐出一个字。

    “怎么?不敢喝?”明乐等了一会儿,一直没听到动静这才缓缓的重新睁了眼,对雪雁使了个眼色道:“给她!”

    “是,小姐!”雪雁应道,两步上前,把那瓷瓶往楚竹面前一送。

    “不!”春竹慌乱的往后缩了缩,眼睛死死的盯着那个瓶子,脸上满是骇色。

    萧氏也觉得其中有鬼,冷声道,“什么补药,你不要在这里装神弄鬼了,保不准是什么要命的东西,明知道春竹这丫头胆子小,你这样吓唬她,跟屈打成招有什么两样?”

    “我说过,这是补药!”明乐并不与她争执,仍是面色平静的看着春竹,用了点儿诱哄的口吻道,“只要你喝了它,那么即使今天你一个字也不说,我也可以保你一家老小平安。”

    历来主子拿捏奴才,控制其家小都是必不可少的一招。

    明乐给出这样的保证,这个诱饵不可谓不大。

    “易——”萧氏一急,刚要开口,明乐已经一个凌厉的眼波横过去,“既然你自诩无愧于心,那就给我闭嘴。如果这个丫头会有什么三长两短,回头我陪你十个也不在话下,用不着你心疼!”

    “你——”萧氏被她一句话堵住,胸口闷得隐隐作疼,“好啊!你这是要仗势欺人吗?你——”

    “你知道就好!”明乐毫不避讳的冷冷开口,“趁着我现在还有耐性跟你讲道理,你最好就不要开口,否则,今天的这一场戏就白唱了。”

    失了易明峰,萧氏就算是完全失了屏障,即使诰命夫人的头衔还在——

    诚如明乐所说,只要她一个不高兴,就能以一个对当朝公主不敬的罪名先给她好看。

    到了这个份上,萧氏哪里甘心,但左右一看形势对自己不利,终究还是强忍着闭了嘴——

    横竖现在还没有败象,她倒是要看看这丫头还有什么伎俩可施。

    明乐收回目光,再对春竹施压:“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别逼我动手。”

    春竹对自家这位九小姐的手段也很清楚,知道她已经出手就再无余地可退,绝望之余,终究还是缓缓伸手,瑟缩着才从雪雁手里接过那小瓷瓶。

    她的鼻尖冒汗,刘海润湿了紧紧的黏在额头上,前后不过半盏茶的功夫,浑身上下就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整个厅中鸦雀无声,所有人或是困惑或是冰冷或是期待的目光都齐齐的落在她的身上。

    自知无路可走,春竹心一横,狠狠的一仰头。

    所有人都以为她会把那药汁灌下去,却不曾想最后一瞬,就在瓶口几乎贴上嘴唇的瞬间,她却是哇的一声甩开那瓶子,瘫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呵——”明乐由鼻息间哼出一声冷笑,对候在旁边的雪雁一挑眉,“给她灌下去!”

    语气冷厉,不留半分余地。

    “是!”雪雁捡了瓶子,彼时那里头药液已经洒出去了些许,屋子里有股奇异的药香在缓缓飘散。

    春竹见状,连滚带爬的扭头就想跑。

    然而她本就吓的腿软,更不可能快过雪雁的速度,还是轻而易举就被雪雁拽了回来。

    雪雁也不与她客气,一手死死的掐住她的下巴,一手捏着小瓷瓶就要给她往下灌。

    “不——不要!”春竹的眼泪鼻涕糊了一脸,拼命的摇头想要闪躲,然则下巴被雪雁死死的钳住,完全动不了。

    眼见着那散发着浓郁草药味道的瓶口就要对着她的口鼻灌下去,春竹强撑之下的所有意志终于在那一瞬间完全崩溃。

    “不要——”歇斯底里的尖叫一声,春竹大声的嘶吼起来,“我不喝!我说!我说!我全都说!”

    眼前的气氛骤然一松,雪雁扭头递给明乐一个询问的眼神,见到明乐点头,这才松了手。

    春竹全身虚脱,伏在地上哀哀地哭着。

    萧氏的神智恍惚了一瞬,嗅着那股子药香,突然也有些慌了。

    “春竹!”萧氏厉声喝道,“你这个贱婢,你若是敢胡说——”

    “来人!”明乐不等她说完,已经一个冷眼横过去,道:“侯夫人太激动了,气大伤身,还不劝一劝!”

    跟过来的禁卫军虽然都是柳妃的人,但个个也都不傻,很清楚就明白眼前的风向是吹向哪一边的。

    两个侍卫对望一眼,不由分说的上前把萧氏按住。

    “放肆,你们敢对夫人无礼?”萧氏身边的两个婆子急了,忙要过去帮忙,却直接被踢翻在地,哀嚎不止。

    老夫人虽然恨极了明乐这种目中无人的气势,但眼前大势所趋,终究也只能安奈下来,冷着一张脸看着。

    两个侍卫把萧氏按住,因为她口中咒骂不止,就先从衣袍上撕了块布条堵了她的嘴,然后利落的掏出绳索将她的双手缚在藤椅的把手上。

    萧氏几时受过这样的气,挣扎半天无果,最后只能双目圆瞪,死瞪着明乐。

    明乐懒得与她计较,只就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春竹道:“别哭了,说吧!”

    萧氏被当场绑了老夫人都一声不吭,春竹更是所有的后路都被堵死了,再没有一丝多余的念想。

    她抽搐着止了哭声,瑟瑟的偷瞄了老夫人一眼,然后又飞快的垂头下去,断断续续的小声道:“这——这瓶子里的药,奴婢——奴婢认得!”

    老夫人一直没有抓住重点,这会儿还有点云里雾里的,紧绷着一张脸没有搭腔。

    春竹使劲的提了两口气,咬牙道:“这——这就是——是夫人从侯爷那里——搜出来,然后——然后喂给侯爷吃的那种药!就是——说是白姨娘毒害侯爷的毒药。”

    她说完,就是迫不及待的一个响头重重的叩在地上,再不敢爬起来。

    萧氏的心,顿时凉了半截,也于这一刻完全放弃了挣扎。

    怪不得易明乐那么胸有成竹,原来她是抓住了这个把柄——

    如果春竹死扛不说被逼灌下了那药,她是死状就会和易永群一样,一目了然;而现在她扛不住,全都招了,就是个强有力的人证!

    可当时用完之后,她明明是把剩下的药都处理掉了,易明乐怎么会有?

    而且她又是怎么知道,易永群的死是自己动的手脚?

    眼见着事情败露,萧氏顿时就有些六神无主。

    而老夫人反应了一下,还是有点没有反应过来,皱眉道:“什么白姨娘?什么给侯爷用的药?”

    “就是——就是侯爷暴毙那晚,被混在解酒汤里吃下去的——毒药!”春竹断断续续道,声音低弱,微不可闻。

    “你——你说什么?”老夫人如遭雷劈,蓦的一口黑血喷出来,溅了春竹一身,然后直挺挺的就向后栽去。

    “啊!”黄妈妈惊叫一声,和采荷两个急忙去扶,一边大嚷着,“找大夫,梁大夫!梁大夫在哪里?采荷,快去请大夫!”

    “哦,好!”采荷应声,急匆匆的奔出去。

    这边黄妈妈手忙脚乱的扶老夫人靠在椅子上,见她眉宇间似乎隐约罩着层黑气就更是慌乱,也等不得梁大夫来,按住她拼命的掐人中,连着掐了好几下,就听老夫人虚弱的呻吟一声,竟是缓缓转醒。

    “老夫人,老夫人您醒了,可吓死奴婢了。”黄妈妈喜极而泣。

    老夫人虚弱的靠在旁边的桌子上,目光徐徐的扫了一圈在场众人,然后才像是逐渐找回了神智,紧跟着目色一厉,突然颤手一指,狠狠的等着伏在她面前的春竹道:“你——说——把话给我说明白了!”

    她是发了狠,但也着实是气大了,显得有气无力。

    为了自保,春竹也再顾不得替萧氏遮掩,哭哭啼啼的道:“侯爷暴毙根本不是突发急症,是夫人在醒酒汤里下了药,并且嫁祸白姨娘的。”

    易永群的死,当初说是白姨娘所为,白姨娘也认了的。

    如今再又牵扯出这么一层关系来,老夫人整个人都懵了。

    旁边的柳妃则是听的唏嘘不已,婉转道,“这怎么会呢?一个丫头的话不足取信,老夫人总是要听听二夫人分辩的。”

    如果让萧氏开口,必定要反咬自己的。

    春竹一听就急了,忙道:“奴婢句句实言,不敢欺瞒老夫人。夫人的身子垮了,偷偷请了李太医来看,说是长期服用慢性药物所致,夫人说是她被关在西院那段时间白姨娘和侯爷一起害得他,说是死也要拉着侯爷垫背,所以就用从侯爷书房搜出来的药毒害了侯爷。”

    药是从易永群处得来的,如果真的是白姨娘和易永群之间有见不得人的勾当,这也就很好的解释了,为什么白姨娘会一力担下这件事的原因来——

    她不敢供出易永群,因为知道老夫人遮掩家丑的手段,想要给易明清留条后路。

    虽然还没有直接的证据,但这样的解释却是完全的合情合理。

    老夫人虚脱了一般,睁眼缓缓的往后靠在了椅背上,两行浑浊的老泪顺着眼角溢出来。

    她这一生,自以为高高在上掌握全局,到头来却是被困在这一个个的暗局里被人耍的团团转。

    不仅仅是萧氏和易永群的那些事,并且如果那件事真的是萧氏所为,那以易明峰的精明强干的个性,不可能查不到真相——

    所以也就是说,她最信任和倚重的孙子在这件事上也瞒着她。

    老夫人面如死灰,靠在椅子上一语不发。

    明乐抬眸对门口的侍卫使了个眼色:“给侯夫人把绳索松了,给她一个分辩的机会。”

    萧氏到了这个时候反而完全冷静下来——

    反正她已经是将死之人,没什么牵念了,本来也是抱着鱼死网破的心,而且就算春竹攀咬上她,也没有拿得出手的证据。

    两个侍卫上前,解开萧氏身上的束缚。

    萧氏却是不慌不忙的冷冷一笑,语气平静道:“不过就是一个贱婢受人威胁攀咬主子罢了,这种两面三刀的贱人,就该撕了她的嘴,乱棍打出府去。”

    “奴婢没有说谎!”春竹立刻就道,不敢去看萧氏的脸,匆忙就对着老夫人磕了几个头,“老夫人若是不信,可以去问李太医,夫人的的病是他诊出来的。您还可以把兰香居夫人近身的几个丫头婆子叫过来一一询问,那天——”

    “你——你给我住嘴!”萧氏急了,恨不能扑过去撕烂春竹的嘴,却奈何她的腿脚不便,也就只能干着急。

    春竹也是抓着最后一点生机,心里虽然畏惧,还是抢着道:“老夫人可以叫她们来问,那天去搜侯爷书房的事情,她们人人都有份儿”

    到了这个份儿上,春竹既然敢说,那就已经完全不需要再去求证什么了。

    老夫人缓过神来,目光缓缓凝聚于萧氏的脸上。

    婆媳两个,四目相对,一个恨不能另一个早死。

    “好,就算那事儿是我做的又怎么样?”萧氏深吸一口气,突然就无所谓的大笑起来,那笑声阴暗森凉又似乎格外的快意,像是想要通过这笑声把埋藏于胸多时的晦气一并给吐出来。

    老夫人胸口起伏,被一口气堵着,半天没有说出一个字来。

    萧氏兀自笑了好一会儿,直笑的泪花四溅才捧着肚子勉强打住,神色怨毒的盯着老夫人,一个字一个字的挤出来,“那是因为你儿子该死!他和白雪莹那个贱人合起伙来想要把我折磨死,这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儿?他做初一,我做十五,我不过是以牙还牙,原封不动的还给他,我有什么不对?”

    萧氏说着,想到自己眼前的状况又是悲从中来,就又笑出了眼泪,摊开双手让老夫人看她身上瘦骨嶙峋的模样:“你看看我,你看看我,是他把我弄成这样一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模样的,我就算是冤魂索命,他死在我前头那也是报应!他活该!”

    萧氏说的咬牙切齿,恨不能再将易永群从坟堆里拖出来再厮打一番。

    老夫人的眼睛里啐了毒,一眨不眨的盯着她,死扛了半天没有说出一句话。

    萧氏却像是不屑于与她继续这样无聊的对视下去,冷嗤一声,敛了笑容,扭头朝明乐看去,狠厉道:“接下来你是不是还想说,这个女人连对自己的结发夫君下手都毫不容情,更何况是自己媳妇肚子里的一坨肉?你费尽心机把那件事抖出来,为的不就是举一反三,再把这盆脏水也一并泼在我的头上吗?好啊,那你拿出证据来啊,拿不出证据来,这个杀人越货的罪名你自己也洗不干净。”

    “我不需要证据!”明乐一直不动声色的听着她说完,然后才是一扬眉,冷冷笑道。

    萧氏愣了一下,然后就听她继续说道,“因为今天摆这一局,你本身打的也不是铁证如山的牌,而是算计人心及人情。之前你一口咬定是我害了韩氏肚里的孩子,也没有拿出确凿的证据来,你所凭借的,不过就是你们婆媳一心,想要众口铄金,强行把这个罪名加诸于我。你以为我今天把你谋杀亲夫的丑事抖出来,是想要借此要你的命吗?你也未免太把你自己当回事了,如果我想你死,神不知鬼不觉的法子多得是,而且我还可以保证每一种死法都能叫你刻骨铭心,悔不当初。”

    知道她防范的严,根本不能栽赃,所以萧氏这一次打的就是老夫人那里的人情牌。

    但是听着明了这么一番狠话放出来,她身上戾气反而一瞬间消失得干干净净,眼中现出更多防备而谨慎的姿态——

    的确,以明乐今时今日的地位和她无往不利的手段,要神不知鬼不觉的算计自己这样一个破落户根本易如反掌。

    可是她没有。

    从一开始她就表明了立场,不让她死!

    “不是针对我?那你何必大费周章的做这么多文章?”萧氏眉心紧蹙,死死的盯着明乐的脸孔,不想放过她脸上哪怕只是某一个细微表情身上的破绽。

    明乐靠在椅背上,好整以暇的与她对视,不过云淡风轻的浅浅一笑。

    “你——说呢?”她反问,语气缓慢而柔和,笑容更是绚烂张扬,如一朵开在夜色之中明艳不可方物的彼岸花,极尽诱惑又让人望而却步。

    萧氏心神不定的与她对视,同时脑中却是心思飞转,不住的盘算。

    整个厅中的气氛静谧而紧张,过了好半晌,然后就见萧氏的身子一颤,紧接着两眼充血骤然抬头朝明乐看去。

    “你——你是故意的!”萧氏的声音突然不可遏止的颤抖起来,也不知道是被吓得还是气的,紧接着下一刻却是身子一颠一颠的就想从藤椅上蹿起来扑上去卡明乐的脖子。

    “你这个阴险的贱人,你算计我!”萧氏凄声的吼,毫无征兆的,却突然就像疯了一样,整个人都癫狂起来,“你特意跑回来,就是为了逼我出手,你逼我亲手杀死了峰儿的孩子,你这个阴险的小贱人!你这个贱人!”

    对于易明峰的遗腹子,她并不是不心疼,只是仇恨已经让她完全丧失了理智,只要能除掉易明乐,她就可以不惜一切代价。

    到了今天这一步,她什么资本也没有了,唯一可用的——

    就是借刀杀人!

    以易明峰的这个孩子作为突破口,诱导老夫人出手。

    而因为牺牲掉的是她的亲孙子,和他们二房在这侯府延续下去的唯一指望,无论如何也不会有人怀疑到她的身上。

    却不想到头来,机关算尽,还是一场空。

    “你不是就在等我吗?”明乐反问,说完也不等萧氏回答,紧跟着话锋一转,凛冽了语气道,“所以,我特意走这一趟,来成全你!”

    萧氏愣在当场,整个人如幽魂一般呆愣愣的坐着。

    这一次她连易明峰留下的最后的一滴血脉也赔上的,为的就是釜底抽薪,彻底把易明乐这个小贱人铲除掉。

    她用了所有的筹码,不惜一切。

    却怎么都没有想到,从一开始,自己的一切算计就都已经落入别人的掌握。

    易明乐明知道她会出此下策?所有她特意打着备嫁的名义回到易家,就是为了诱导自己出手——

    诱导她亲手害死自己儿子留下的唯一血脉?

    所有的算计落空,萧氏的神智像是被抽离了一般,缓缓摊开自己枯瘦的双手。

    之前在里面帮着梁大夫替韩氏止血,她手上沾染的鲜血一直没来得及清洗,此刻那上面沾染的血迹虽然已经风干,但是一眼看去还是触目惊心。

    这一生害人无数,她见惯了血多的鲜血,却未有过一次,让她觉得双手仿佛要被灼烧了一般,仓皇的就要在衣裙上擦拭。

    “贱人!”然则下一刻,老夫人已经怒喝一声,猛地抓起手边茶碗朝她掷了过去。

    一个儿子,一个曾孙,两条人命!

    这一下她下手极狠,偏巧又是精准无比的正中萧氏的额头。

    鲜血瞬时奔涌而出,弥了萧氏满脸。

    “啊——”萧氏惨叫一声,猛地抬手捂住额头,但是血流如注,却是怎么也掩不住。

    “你这个贱人,是你!竟然是你!”老夫人啐了一口,拍案而起,不顾黄妈妈的阻拦疾步冲过去,不由分说一脚将她的藤椅踹翻。

    萧氏倒在地上,额上剧痛传来才猛地清醒,想起自己事情败露,再一看老夫人吃人一样的表情,顿时就后爬起来,爬过去,抱住她的一只脚,急急的辩解:“母亲!母亲不是的!你听我说啊,是那个小贱人陷害我的,不是我,我怎会——”

    “你别叫我母亲!我易家没有你这样蛇蝎心肠的毒妇做媳妇!”老夫人甩了她一脚,却是未能将她踢开,恼怒之余只就指着她的鼻子怒骂道,“亏你下得去手,那可是你的嫡孙,是峰儿留下的唯一血脉,你这个蛇蝎毒妇,贱人!”

    老夫人骂着,想到这段时间府中认定凋零的惨淡,不禁惨然泪下,一口气卡在胸口,身子一晃,有些摇摇欲坠。

    “老夫人!”黄妈妈已经,和采荷几个急忙一拥而上去扶她。

    老夫人越想越伤心,老泪纵横,的不住捶打自己的胸口。

    黄妈妈心疼的也跟着抹泪,急忙双手抱住她,哭喊着劝道:“老夫人息怒,息怒啊,您可千万莫要气坏了身子,孙少爷已经去了,您可千万不能再为这有个好歹了。”

    说话间,黄妈妈和几个丫头合力把老夫人重新拖回桌旁的椅子上坐下。

    老夫人悲伤过度,哭的有些虚脱了力气,胸口一起一伏,仿佛随时都可能晕过去。

    “快,快进去看看梁大夫怎么还没来!”黄妈妈一边给她抚着胸口顺气,一边焦躁的对着里屋的方向叫嚷。

    不曾想一扭头却见春桃扶着全身软塌塌的韩氏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门口。

    “少——少夫人?”黄妈妈惊讶道,还不及再说什么,韩氏已经一把挣脱春桃的手,猛地扑向摔在地上的萧氏,扯着她的头发衣衫死命的厮打起来,哭的悲痛欲绝的咒骂道:“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样?为什么会是你?我肚子里怀的是夫君的骨肉,是你是孙儿啊,你怎么就能下的去手?你还我孩子,你还我的孩子,我跟你拼了!”

    韩氏的性子懦弱,平素里都是被萧氏这个婆婆压制的死死的,尽心尽力的服侍。

    尤其是易明峰在南疆失踪被报了死讯之后,全府上下的风向变了,她便是谨小慎微的依附着萧氏,想要依靠着她的庇护护住肚子里的孩子。

    可是万万没有想到,最后对她下手,断送她腹中胎儿性命竟然就是这个她自以为是拴在一条绳的婆婆。

    刚刚小产过后,韩氏的身子很虚,这样对着萧氏几番的捶打之下,自己也渐渐失了力气,满面泪痕的软在地上。

    老夫人坐在上位上冷冷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出闹剧,一声不吭,也不去管。

    易明菲在旁边看着,终究是有些于心不忍,挤开人群走过去搀扶:“三嫂,你刚刚小产,身子要紧,地上凉,你先起来。”

    韩氏哭的肝肠寸断,手脚虚软。

    易明菲扶了她一把无果,只得回头招呼自己的丫头书蕾和书兰道:“你们两个过来帮忙把三嫂扶进去。”

    “哦,是,小姐!”两个小丫头本也被这屋子里突然的变故惊到,这会儿闻言才如梦初醒。

    主仆三个合力,半拖半抱的把韩氏扶了进去。

    韩氏哭的声嘶力竭的声音却是隔着屋子也如阴魂不散般期期艾艾的回荡。

    老夫人靠在桌子上缓了会儿,目光却是自始至终没有离开萧氏的脸上,这会儿稍稍缓过一口气来,突然抬手一指被韩氏抓挠的面目全非的萧氏,寒声道:“来人,去,把这个毒妇送官究办,把我的原话告诉顾大人,把她从重处置,不能轻纵。”

    武威将军府倒台以后,萧氏就没了娘家做靠山,其实这会儿要用私刑了结了她也不是不可以。而老夫人也不是没有这样想过,只是想法往脑子里一过,终究还是不甘心。

    朝廷的立法,历来违背伦常的罪名都处置的极重,只就她弑夫这一条罪名压下来,就足够将她千刀万剐。

    “没听见老夫人的话吗?还不快来人把二夫人带下去?”黄妈妈怕老夫人看着再上火,急忙沉声对院里喝道。

    “是。老夫人!”两个护卫应声而入,过去就要提萧氏。

    “谁敢碰我?我没有错!为什么要送我去官府?我为自己的儿子报仇有什么不对?”萧氏一个疯狂的眼神将欲要上前拿她的护卫吓的手一缩,然后她已经霍的扭头想看明乐,指尖颤抖指着她凄声道,“易明乐你这个贱人,别以为我不知道,他们都说峰儿是死于意外,可是我的儿子我知道,我的儿子,他没有那么容易死。如果峰儿他真的死了,那么就一定是你在暗中搞鬼,是不是?你说啊,是不是?是不是你在搞鬼?”

    关于南疆山里发生的事,现在盛京之内乃至于几个邻国的朝廷之间都传的沸沸扬扬,但那完全就是一件无头公案,虽然孝宗派出了最得力的人手查探了这么久,却是一点线索也不曾找到,完全就是一件无头公案。

    萧氏一个足不出户的妇人,自然更不可能掌握了什么。

    但是易明峰这一死,算是把她所有的后路都掐断了,让她在绝望之余,整个人都接近于疯狂。

    她是不相信自己那么优秀能干的儿子会死于非命,左思右想,便只有把这笔账记在明乐的头上方能觉得心里踏实了一些。

    当然,这件事本身,也的确是明乐所为。

    “萧氏你是糊涂了吧?你这么大的一顶帽子叩下来,我可顶不住。”明乐淡漠的开口,神情冷淡。

    说话间外面又进来几个护卫,任凭萧氏再怎么挣扎,还是被人拖了下去。

    萧氏叫嚣着,从易永群、白姨娘到明乐,连带着老夫人都没放过,一直到走出去好远,那凄厉癫狂的叫骂声还在夜空中不住的回想。

    老夫人坐在灯影里,眼中泛着冷光,犹不解恨的死瞪着外面的夜色。

    明乐坐在斜对面的椅子上不动,其他人也都不敢吭声。

    好半天,却是柳妃轻咳一声打破沉默,先从椅子上起身揉了揉腰,转而对老夫人道:“老夫人不必介怀,本宫今日也赶巧了——我心里头有数儿。”

    这就是说会对今天易家发生的事情守口如瓶了。

    而闹到这一步,又把萧氏送了官府,这事儿再瞒又能瞒到哪里去?

    老夫人虽然想对她客气,但这样的情况下,一张脸却是怎么也调动不出表情来,只就冷冰冰道:“家门不幸,让娘娘见笑了。”

    柳妃讪笑一声,挥了挥帕子道:“本宫有些累了,先行告辞。”

    “送娘娘!”老夫人也不与她客气,说着就要起身。

    “唉,老夫人身子不爽利,就不要讲究这些虚礼了。”柳妃急忙将她拦下。

    老夫人晕了一次,又气的够呛,这会儿的确是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索性也不推辞,客气着目送了她离开。

    柳妃施施然一走,老夫人的目光就立刻又添了几分寒意,环视一眼厅中挤着的一众姨娘和下人,冷声道:“今晚的事,不用我多说,你们都知道该怎么做,管好自己的嘴巴,要是让我听到有谁乱嚼舌头搬弄是非,我就拔了她的舌头。”

    “是,奴婢/奴才明白!”众人唯唯诺诺的急忙应下。

    老夫人冷哼一声,又瞧了明乐一眼,见她没有要走的意思,方才一挥手道:“都散了吧!”

    众人如蒙大赦,急忙就要应声退下,明乐却是眸子微微一转,淡声道:“等一会儿!我还有话要说!”

    一众人等闻言,顿觉头皮发麻,迟疑着止了步子。

    老夫人的脸色骤然一沉,怒喝道:“叫你们滚,都聋了吗?”

    众人面面相觑,既不敢招惹明乐,也不想违逆老夫人的意思,一时间进退两难,个个愁眉不展。

    老夫人却没有想到,这一夜之间这些人就会对明乐敬畏成这样,气血上涌的同时又觉得两眼一花,捂着胸口道,“你——你这是存心要气死我吗?”

    明乐冷漠的一勾唇角,继而又在目光平静的从门口那一众人等身上扫过,一个字一个字清清楚楚的说道:“我——说——不——许——走!”

    老夫人闻言,眼睛都红了,也顾不上有人在场,哑着嗓子就吼,“你这个孽障,你说,你今天是不是就是冲着你三哥的遗腹子来的?明知道萧氏那贱人会忍不住出手,所以你就故意回来搅局是不是?你三哥他人都死了,你就这么容不下他们吗?”

    虽然一切都是萧氏一厢情愿做的,但萧氏的那句话老夫人还是信了的——

    这一切都在明乐的算计之中。

    是这个丫头暗中推动才促成了这一切。

    “什么三哥四哥?我哪有什么三哥?”面对她的质问明乐不过一笑置之,“如果祖母还没有老糊涂的话,您应该还记得,我与爵儿就只有一个哥哥,可是我大哥易明凡很不幸的英年早逝了;我们也只有一个姐姐,她也同样也是很不幸的有辱侯府的门楣,被人挫骨扬灰长埋地下了。”

    易明凡的死就是明乐和二房之间的死结,在这个前提下,她做什么都理所应当。

    而现在,她还肯给侯府留着体面,没有把当时易明凡的死因抖出来,已经是给了自己天大的面子。

    老夫人一时语塞,胸口被那一口气憋着,又说不上话来,捂着胸口,整张脸都涨痛的近乎扭曲。

    一屋子的人噤若寒蝉,各自退回原位站着,使劲低垂着脑袋一语不发——

    显而易见,老夫人是扛不过九小姐的,九小姐连老夫人都不怕了,他们自然更不敢招惹。

    喝住了众人,明乐方才不紧不慢的撑着座椅的扶手起身。

    她坐的久了,裙摆底下隐约压出些褶子,雪雁和雪晴两个急忙蹲下去替她抚平。

    然后明乐就在老夫人目不转睛的一步一步走到她跟前。

    黄妈妈看她这个架势就有些心虚,张了张嘴道:“九小姐,老夫人的身子不好,您有话——”

    “黄妈妈,你也暂且站到一边去。”虽然对黄妈妈一直没有恶意,明乐这一次却也没卖她这个面子,径自走到老夫人跟前,两手往她旁边的桌上一撑,稍稍俯身对上她的视线道:“我一向就不是个大方的人,之前我就与祖母你说过。今天我肯当众听了你们的询问,也让爵儿跟着一并受了怀疑,已经算是仁至义尽。既然这座武安侯府容不下我们姐弟,我们也不敢高攀。现在,趁着大伙儿还在,祖母你给我个准话儿吧,把我们姐弟从这个家里分出去。从今以后,我便再不会出现在您老人家的面前来惹您的眼嫌,而你侯府以后要平步青云也好加官进爵也罢,也都与我们姐弟再没有半点关系。咱们,桥归桥,路归路,老死不相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