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我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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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塞林被米凡看得浑身不得劲,不由得又用力瞪她一眼。

    米凡迟疑地伸出手,还没碰到他,他就急忙把面包放到了她手上,然后低下头大口大口地喝汤。

    米凡紧闭着嘴,低头看着手上那块还没掌心大的面包,小小地咬了一口,口感粗糙,略带咸味。

    慢慢地咀嚼,才嚼出了一点香甜的味道。

    再抬眼看,久久扒着碗朝她偷偷地笑。

    米凡暗暗地叹了口气。

    这过得是什么日子。一个半大的少年,养着一个还小的妹妹,弄得手上都是伤,连吃饭都困难,何苦还要拴着她不放。手上小块面包的重量似乎超过了它应有的。

    久久当她是姐姐,可这少年可不是孩子了,干嘛还要把自己都舍不得吃的分给一只宠物。

    米凡觉得,就算是为了他们着想,她也要尽快离开这里。

    这顿晚饭,理所当然地没吃饱。

    几天下来,塞林发现家中的几堵墙全都被涂得乱七八糟,字压着字,黑漆漆的一片。每次回家,久久还总是很高兴地向他邀功,要他夸奖她写的字。

    虽然政府有说,三级人和平民一样,都有权接受免费的基础教育,但是平民的学校他们是不可以进入的,只能在专为三级人开办的学校中就读。可离这里最近的一所学校,也要走上半天才能到,附近又没有瞬移点。这个区只有两个瞬移点,最近其中一个还坏掉了。

    唉——

    塞林想至此处,就想咬牙,他们作为一出生就在身份上低人一等的下等公民,根本不用妄想平等的权利。他会的那些东西,还是艾比盖叔叔没走时教的他,久久长大后,他又教给了妹妹。

    作为下等公民却凭借自己的能力考入了英安区学府的艾比盖叔叔,是塞林从小的偶像。艾比盖叔叔是个愤世嫉俗的人,对三级人所遭受的歧视很不满,没离开这里前一直说要支持他和妹妹进入学校。可是三年前艾比盖叔叔一去不回,塞林就没有了上学的希望,于是开始打工养家糊口,但让妹妹读书的愿望却没有随着叔叔的离开而消失。

    因为白天总要出去打工,所以塞林没办法教妹妹,可这几天久久的学习热情却十分地高涨。塞林应该感到欣慰,可久久却总是嚷嚷着要他看所谓“小姐姐”写的字。

    头两次他总是劝说自己那些明显成熟的字都是妹妹写的,但天天都有娟秀的字迹出现在墙面上,这两天,甚至还写出了完整的长句——

    塞林觉得妹妹应该写不出这些,因为她就连说都说不出这样复杂的句式。可是,要说是那只动物写出来的更玄幻吧!!!

    塞林鼻尖对着自家的家门,深呼吸。

    今天他特地早点回来,不知道会不会看见——他轻轻地推开了门。

    松了口气。

    久久正站在墙前,指着几个字嘴中念念叨叨,而小米蹲在一边,长长的尾巴垂在地上。

    要是真的看见小米在墙上像模像样地写着东西,塞林不知道自己会是什么心情。

    久久惊讶地叫道:“哥哥你回来得好早~”

    塞林走进屋,说道:“嗯。”

    小米比久久吃得还少些,所以食物上的开销倒是没增加太多,塞林决定为了庆祝今天没有被不可思议的情景惊吓到,他要吃饱一顿。

    走了几步,靠近米凡时,他看了过去。

    米凡已经站了起来,脚上的链子随之发出细碎的声响,她垂着手安静地看着他。

    塞林不知为何,在她这种目光之下不自在起来,于是视线从她脸上滑过,扫过她的手时,忽然一顿。

    白嫩细腻的手心和指腹,都被沉墨石染黑了。

    久久的小手上还抓着一块沉墨石,两只手也都黑漆漆的。

    椅子上放着小米被抓来时就带着的实体机,此时正亮着,停留的页面是一片文章。他浑身轻飘飘地过去,拿起来。

    “久久,你在写这个吗?”

    “是啊,”妹妹想也没想地就点头:“小姐姐让我看这篇的。”

    “是小姐姐啊……”塞林觉得自己舌头都快不听使唤了:“那小姐姐看得懂吗?”

    久久说:“小姐姐说我们一起学习!”

    “它、它说?”塞林头更晕了:“它还会说话?”

    久久摇摇头:“小姐姐生病了,只能咪咪地叫,那是她写出来告诉久久的。”

    她跑到墙边,指着一句被乱七八糟的字句盖住的句子。

    咦?米凡仔细地听着两兄妹的对话,接着便看到久久指着她和她写字交流时留下的句子。

    她忙好好地打量塞林的脸色。这边语法和c国的很像,掌握了比较多的字后,她就可以很顺利地进行简单的对话了。

    她早想好了这一步,要么从单纯小萝莉口中套到锁链钥匙的下落,不过久久八成不知道,而塞林也未必会告诉久久,米凡对这个办法不抱太大希望,所以或者直接从塞林这里下手。只是不知他会不会把她当做妖怪。

    不过看塞林的反应,米凡开始怀疑她是不是对他造成的冲击太大了,他眼神都虚了,跟在梦游似的。

    对塞林而言,他确实觉得自己像在做梦。

    抓来的好高级的宠物竟然识字,自然也是能听懂说话的,所以披着动物的皮,里面和人到底有什么区别啊……

    莫非,莫非,他听说政府有各种匪夷所思甚至违反人道的研究,其中包括灵魂交换,难道小米它,是从政府残忍研究中逃出来的牺牲品?

    塞林对着一墙黑不拉几的字呆站了好一会儿,才冷静下来,转向米凡。

    这样说,刚刚和久久的对话她已经听到了,可神情还保持得这么平静。

    “你,你能听懂我说话?”塞林努力让自己的语调和平时一样。

    想了一会儿,米凡点了点头。

    塞林拿起实体机,打开文档,递给米凡:“不是会写字吗?你要说话的时候就写上面。”

    米凡接过来,脑门滑落一滴汗,她忘了平板还有这功能,带着小萝莉把人家家的墙涂得一团糟的时候,她的心里其实可有罪孽感了。

    “你叫什么名字?”塞林从最简单的问题入手。

    米凡。

    “你……”他想了想:“你为什么会跑到这里,逃离谁吗?”

    米凡盯着他想了一会,写下一句话:

    是意外来到这里的,后来我们被人追,我的同伴被抓走了。

    “你是不是人?”

    咦咦咦?

    米凡差点没拿稳手上的实体机,他怎么知道的?!

    看到她震惊的表情,塞林便将心中的猜想确认了大半。久久好奇地扒在他膝头,看看他又看看米凡,问道:“你们在说什么啊?”

    “你的小姐姐是人哦。”塞林拍拍她的脑袋轻声说,细长的眼睛中流露出一丝得意。

    “小姐姐当然是人啊。”久久一脸“哥哥好笨”的表情,“要不然她怎么是久久的姐姐嘛。”

    塞林哑然,这么说久久确实早就接近了真相。

    米凡仍在纠结中,难道这对兄妹不像表面上看到的那么简单?不然怎么看得出她是穿来的?

    沉吟了一会儿,她回答:

    也不完全是吧,毕竟这个身体并不是我原来的身体。

    塞林了解地点点头,果然是这样。

    他用怜惜的眼神看着她,说道:“你家人朋友都在哪儿?我可以帮你联系。”

    米凡一愣,可以吗?

    ……地球,太阳系的地球,你知道吗?

    塞林盯着那个陌生的名词,他以为她是图卢卡星球的本地人,才觉得自己可以帮到她的,但地球……是哪个?和图卢卡有过交流的星系就有好几十个,也许是个比较偏远的小星球吧。

    塞林微不可见地皱了下眉,刚刚说得那么肯定,他不愿在她面前落下无能的印象,便淡淡地说:“我先帮你查一查。”

    唔……米凡耷拉下肩膀,果然不会太简单啊。看来要做好等上一两年的准备。

    不过,还真遇到好人了。

    她感激地看了塞林一眼,但被她这么一看,塞林却涨红了脸,大声说:“总、总之你放心就好了,我一定会帮你的。”

    米凡点点头,写下谢谢两个字给他看,向他微笑,但心里却在犹豫着,总觉得现在提出离开,好像有点对不起他的好心。

    但是她又立刻想起了布尔,他未必有她的好运。明明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天,加莱也该回去宠物学校接她回家了吧,知道她和布尔不见了吗?

    也许找不到,已经放弃了吧,这种令人沮丧的想法不受控制地出现在脑海中,就算加莱喜欢她,也只是喜欢一只宠物而已,不会费太多时间来找她的吧,丢了就丢了,再养一只就是了。

    不晓得安丽尔对布尔怎么样,不过救出布尔也未必还会接着找她。

    米凡陷入了低落中,一整天都不舒服的胃也跟着作出了反应,隐隐作痛起来。

    喂,这时候不应该是心痛吗?米凡难受地缩了起来,捂着肚子,试图用掌心的温度缓解疼痛。

    像是有根绳子在勒着胃一样,她的脸色逐渐变得苍白,全部的心力都用来抵抗这股疼痛中来。

    塞林看她脸色不对,慌忙站起来:“喂,你怎么了?”

    “没、没事……”她声音发虚:“我想躺一下。”

    塞林立刻一把抱起她,把她放在床上,把他和久久的被子都拉过来盖在她身上。

    “小姐姐怎么了?”久久担忧地扒在床边。

    塞林忙着试米凡额头的温度,没来得及回答她。

    米凡闭着眼睛,身上渗出冷汗来,她大概知道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