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小说网 > 千金笑 > 第二十四章 惊心

第二十四章 惊心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唐枭乘龙佳婿长宁帝军医妃惊世盛唐风华天机之神局逆鳞银狐

一秒记住【零点小说网 www.ldshu.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黑暗甬道里,忽然晶光流转,透明光芒里,有人迎面而来。

    那人衣袂飞扬,姿态潇洒,刚才还在黑暗远处,眨眼便已经靠近,那人手中还执着剑,剑光闪耀刺眼,君珂一惊,身边沈梦沉忽然将她一拉。

    君珂下意识后退一步,然而转瞬便发现,那影子虚光变幻,不是真人,不过是镜像而已。

    对面是个镜子,映出人接近的影子,当然越来越近。

    君珂刚松了口气,忽然又一呆——不对。

    古代可没有这么透明的镜子,这已经超越了现今的技术范畴,还有,如果是镜子,为什么出现的是一个男人影子,她的影子呢?

    一转念间那人已经到了面前,无声无息从她身体里穿过,步伐不改姿态如旧,往前去了。

    君珂惊得浑身汗毛一炸,随即便明白自己看见了什么,这赫然竟像传说里的海市蜃楼,或者通过独特磁场记载在岩石里,因为某些条件才能触发的久远镜像!

    但问题是,那不是一般在山谷里,雷雨天气,大气粒子摩擦才能出现的异像?怎么会在这山腹甬道里突然发生?

    君珂知道大燕皇陵奇怪,但奇怪到这程度,即使她来自现代,以她那非专业的知识水准,也无法解释这种现象。

    身边沈梦沉脸色也变了,君珂好歹来自现代,对这种现象还能勉强找个科学解释,沈梦沉可是实打实的古代人,这种东西在他的认识范畴里就叫鬼。

    两人扭着身,白着脸,看着那人穿过他们,向前直行,影像不是很清晰,隐约可见那人打扮非儒士非武士,有点不伦不类感觉,衣冠高古,应当是数百年前的人物。

    那人在数丈远处一停,背在后面的手,往下一按。

    一个决然而带着杀气的手势。似乎在对背后下着什么命令,两人下意识回头,便骇然看见大批“人”涌了出来,那些人衣衫破旧,工匠打扮,面带绝望之色,拼命向前狂扑。

    眼看着这么一群苍白的,眼神空洞绝望的“人”穿过自己的身体,看见他们表情扭曲的脸扑上自己的脸,呼救哀嚎张开的嘴巴靠近自己的嘴,仿佛那些呼喊的声音带动的气流都冲撞而来,耳边一瞬间似乎响起无数惨呼……那感觉实在不好受。

    那群工匠呼啦啦向前奔去,手指拼命探前,仿佛前方就是生路,两人扭头看前方自己来处,深黑一片,不见微光。

    忽然冷箭飞射如雨,那些工匠大批倒下,痉挛翻滚挣扎,没多久都寂然不动。

    一大群士兵,立在她和沈梦沉对面,张弓持箭,连发如雨,神情冷酷。

    君珂低头看着一支支箭矢“穿过”自己身体,射入那些工匠身体,无情地收割生命,心中明白这一幕应该是数百年前大燕皇陵建造最后,屠杀工人的影像。

    此刻她和沈梦沉在甬道中间,左侧是“被射杀的工匠”,再远一点是那发号施令的男子,右侧是“冷漠的士兵。”

    君珂忽然觉得方位有点不对。

    她所在的这条甬道不长,十丈左右,但左右两段的士兵和发号施令的男子,所站的方位都感觉离她很远,而且看展现出来的士兵影像,足足有数百人,所站的位置,已经超越了甬道的宽度。

    换句话说,这里在发生这件事之前,根本不是皇陵之内,不是甬道?

    君珂忽然发现那站立不动的发号施令男子,又做了一个手势。

    随即从左侧方向,又是一阵箭雨,比先前更猛更密集,黑暗的甬道里,刹那间像起了灿烂的流星雨,划着惊艳的弧度,跨越长空,射向甬道深处。

    那些追杀的士兵一个个的倒下,死得比工匠还快。

    君珂愣住了,这是什么意思?执行灭口工匠任务的,一般都是皇帝近卫,这些人怎么也会被杀?

    影像并没有展现出射杀这些士兵的人,但可以看出,人在很远的地方,人数更多,而且是得了一开始那个男子的命令。

    士兵也已死尽,那发号施令男子远远转过身来,模糊的神情似乎十分沉痛,张开嘴,慢慢地说了几个字。

    随即他又做了几个奇异的手势,仰天看看,缓缓向前走,影像消失不见。

    一阵寂静后,有液体泼了过来,一柄火把掷了过来,随即白色的火焰冲天而起。

    火焰闪了几闪,忽然不见,四面又恢复了沉静与黑暗。

    君珂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汗透重衣。

    仿佛看了惊心动魄一场默片,但却是真实发生过的事实。

    身侧沈梦沉脸色也极其难看,君珂认识他至今,还是第一次见他失态成这样。

    “长生子。”他忽然道。

    “谁?”

    “一开始出来那男子,是长生子。”沈梦沉解释,“我曾经看过他的画像,和这人十分相似,他是大燕建国时的著名道人,被称为地散仙,精通风水术数,大燕皇陵就是他选址督建,据说以苍芩山脉九条分支中心,为”九龙抱月“之势,主国祚绵长。当初为了请动他,开国皇帝许他所在洞庭山为道教第一圣地,皇家道院,地位十分崇高。”

    “我怎么没听说过?”君珂纳闷,大燕就目前看来,还是佛教天下,长生子既然有皇家扶持,为什么没有大兴道教?

    “这好像是他自己的选择,自从为大燕建造皇陵之后,长生子回到道观,闭关不出,并关闭道观,令后代子孙不得轻易出山,直到现在,洞庭观也没有开山。”

    君珂哦了一声,心中掠过一丝疑惑,哪个教派不希望发扬光大?得到皇家大力支持是最有力的途径,挟建造皇陵之功,长生子所在教派想成为天下第一大派实在太简单不过,他却生生放弃,这里面可透着蹊跷。

    “想不到当初还曾发生了这一幕,刚才是长生子托梦我等?”沈梦沉喃喃自语。

    君珂有点佩服地看他一眼——不得不说大庆皇帝陛下心志确实异于常人,寻常古代人看见这一幕,要么吓昏以为自己花眼,要么跪下磕头以为自己见鬼或遇仙,只有他还能站在这里,不急不忙头脑清醒地分析。

    果然恶人都是神鬼不惧的。

    “咦,怎么忽然有点闷?”君珂吸了口气。

    她话音未落,沈梦沉已经掠了出去,连看守她也不顾了,飞快在甬道内一个来回,君珂听见砰砰两响,随即风声一响,沈梦沉掠回,君珂一看他脸色,眼神也一变。

    “甬道两头,封死了。”

    君珂大惊。

    ==

    百里之外,夜色云雷。

    祖少宁面色冷峻地盯着前方的战斗,一动不动,城内处处燃起的火光,将黑色的夜撕开,光影鲜红,打在他的脸上,依旧映不出一点血色。

    他沉默,冷冷盯着对面。

    身边的随从都屏息不敢言语,谁都知道,将军看起来镇定如常,但此刻已经到了频临爆发的边缘。

    每个将领也目光不敢稍瞬地看着云雷城,眼神里满满惊骇和震惊。

    这些云雷人,太可怕了!

    夺城的命令一个时辰前已下,城门更是在杀尽两千卫士后,早早打开,但从打开到现在,一万骁勇士兵,还没有抓获一名云雷人!

    按照将军的命令,屠城虽然不会,他们需要百姓做人质,但是必要的杀戮是不可免的,只有凶猛的杀戮,才会形成震慑,刚接到命令的士兵都很兴奋——因为将军说了,一切战利品归自己。

    云雷不穷,高原物产丰富。这些急行军都没带多少粮食,打算以战养战,此刻便如猛虎出柙,嗷嗷地奔向城内。

    此刻的云雷,都是老弱妇孺,哪有什么抵抗力?

    这下发了!

    士兵冲入城中,一开始确实没有遇见抵抗,不仅没有抵抗,甚至没有人!

    在极短的时间内,城内就开始了战时收缩,组成一个个的战区,最靠近城门的住户迅速弃屋而去,和其余人合拢战线进行抵抗。

    云雷城一直保持着战时的编制,就算安居数百年无战事,住民依旧分成很清晰的什、队、营、军,以十户为什,十什为队,十队为营,十营为军,平常操练也是分营分队,这些编制早已融进习惯,每个人都轻车熟路。

    放弃房屋,依托街道,选择有利地形,拖出重旧家具以作街垒,将孩子和病人藏起,剩下的女人老人和十岁以上少年,每人手持刀剑蹲守垒后,远距离的用泼油火罐砸,近距离用柴刀镰刀砍,和入侵者打起了巷战。

    在战斗的最初,毫无准备冲进城的陷阵营,面对空空的房屋,还以为百姓已经四散逃跑,意志愈发松懈,然而当他们转过一条街,忽然就遭遇了百姓们最凶猛的打击,仅仅是最初接触的那一霎,就有数百精锐,瞬间死在那些女人手下。

    陷阵营毕竟是东堂强军,之后立即调整阵型,稳步推进,再也不敢抢掠,随着他们向城内纵深逼近,越来越发觉,他们遇上了有史以来最难啃的骨头。

    大部分居民迅速集中到了城西三座寺庙附近,由寺中武僧安排统一对抗,这导致城中原本打算里应外合的红门教徒计划受阻,而熟悉地形的百姓,在武僧的指挥下,常常从一些七拐八弯的隐秘巷角路口,窜到军队背后发动攻击,令陷阵营防不胜防。

    东堂人再也没想到,他们是偷袭,云雷城却能有这么快的反应,这令他们的推进十分困难,几乎是一个街道一个街道地抢夺,一步一步地向纵深迈进,但东堂人还是没有太放在心上——巷战属于近战,不存在冲锋距离,一切远程武器都发挥不了作用,很多时候要拼近身肉搏。

    和一群云雷女人比近战?那不是手到擒来?

    但是当他们真的接触到那些女人,他们开始害怕。

    那是一群母老虎,母狮子,披散着头发,通红着眼珠,霍霍舞着柴刀,一刀砍不死你,咬也要咬你一块肉下来!

    更令他们头痛的是,几乎没有人肯做俘虏,一旦被抓住,她们直接选择死亡!

    东堂士兵一边打一边胆战心惊,想着云雷人也属于燕人,但大燕军队和这些云雷女人比起来,实在连提鞋都不配。

    输了的不是武力,而是悍不畏死永不屈服的意志。

    巷战一点点推进,城西的喧嚣传到城南。

    一座宅子里,内室的门砰一声被推开,司马嘉如惊慌地跑了进来,奔到床边,便要背起床上静养的丑福。

    “你干什么。”丑福已经坐起身,听着远处的动静。

    “有人闯进了云雷城,我们快走!”司马嘉如脸色苍白。

    “闯进云雷城?”丑福包扎得严实的脸上,眸子神情一变,随即沉声道,“东堂!”

    他一语中的,司马嘉如却没心思惊讶,跌足道:“不管是谁,我们快走,还有十几个奴隶留下来保护我们,这力量应该足够护送你出城。”

    她来搀丑福,丑福轻而坚决地,推开她。

    “这个时候我不能弃云雷而去。”他道,“主子费尽心思才令云雷归心,不能毁在东堂之手。”

    “你……你要……”

    “擒贼先擒王。”丑福冷静地下床,“司马小姐,这是险地,你不宜再留,我让奴隶们送你出城。”

    “你呢……”司马嘉如怔怔望着他。

    “你记得改成男装,一切小心。”丑福忽然回身,伸出手,似乎想抚摸她的鬓发,但并没有动作,只是原地静静凝视着她。

    他的话语依旧简单,语气却多了以往从未有过的温存。

    随即他佩上自己的剑,毫不犹豫转身。

    他的手忽然被拉住,细腻温暖的手指,紧紧扣住了他的手指。

    身后的声音,微带羞涩,细如蚊蝇,却也字字坚决。

    “我和你一起。”

    ……

    “将军……”城门附近,东堂副将们惴惴不安地望着面沉如水的祖少宁。

    祖少宁默然良久,狞然一笑,跃动的火光里,眼神幽青,看得四周的人激灵灵打了个寒战。

    “这样的打法只会拖延时辰。”他冷冷道,“一群废物!”

    四面噤若寒蝉。

    “继续打,发动猛攻。”

    众人愕然抬头。

    “只留两个大队,一字型阵型,继续向前推进,给他们我们继续巷战的假象。”祖少宁冷冷道,“然后,派出‘刺’部,给我悄悄搜索全城,找出那些孩子藏匿的地方。”他顿了顿道,“孩子们不会离她们太远,派一队人从各个方向对她们展开猛烈进攻,注意发现她们特别在意誓死不让的方向,在那个位置搜索,目标地下。”

    将领们眼睛亮了起来,“是!”

    “有那些孩子在手,这些女人自然会束手就擒,再狠的女人,也丢不下亲生骨血。”祖少宁淡淡道。

    “将军英明!”

    “然后给我烧城。”祖少宁看着天色,“我们控制云雷城的时辰比原定计划晚,但云雷青壮回来的时辰似乎也晚了,看来是大庆那边果然发挥了作用,既然不能迅速将整个云雷钳制在手,那么我们就让那些在外的云雷人以为,云雷城已经落入我手。”

    “是。”

    “等他们疯狂奔回,城下弃械,咱们后续的两万军队也该到了,正好瓮中捉鳖。”

    将领们心悦诚服地领命退下,都在想这一手釜底抽薪,果然深得当年用兵狡诈的封都督的真传。

    “半个时辰,我要看见云雷的孩子们。”祖少宁微笑,“否则你们会看见执法队的刀。”

    “是!”

    ==

    月色笼罩一片寂静的云雷高原。

    遍地三尺高的狼牙刺灌丛,在清冷的月色下微微颤动,将地面拉出许多纵横的黑影,乍一看那些颤动,像是被风吹掠所致,仔细看,却能发现那些颤动十分急速且有规律,所有的起伏都呈现一种协调的韵律。

    从灌木丛的缝隙看过去,高大的云雷城,远远矗立在地平线上。

    灌木的缝隙里,露出柳咬咬黑白分明的眼睛,她半蹲着,手指在地面蹄印上抹过。

    “极有耐力,适合长途奔袭的东堂山地马。”她清晰地道,“非标准配备,轻骑,每人携带十日干粮,两个时辰前从这里通过。短暂休息,并且是一路上唯一一次休息。”

    拨开灌木丛,她绕着地面走了一圈,“一路都在留隐秘的记号,后面还有增援军队。”

    灌木丛后还有几具尸首,行商打扮,柳咬咬看也没看一眼,道:“他们穿越云雷高原东部,将路上所有遇见的人都杀死。”

    走到一棵树面前,她眼光一凝,手指在树上拈起一条黑色布丝,那丝线特别滑腻,可以想见,穿在人身上,行动一定很便利。

    “‘刺’部!陷阵营!”

    说到最后三个字的时候,柳咬咬语气古怪,似森冷似欢喜。

    云雷军们诧异而又佩服地看着她,佩服的是她还是和以前一样,通过蛛丝马迹能准确推测敌人动向,连路线都不会追错,诧异的是这么紧要关头,赶紧去救云雷才是要务,为什么还要在这里耽搁时间?

    “姜辉,拨出三千最精锐的士兵给我,剩下的和你就留在这里。”柳咬咬突然道。

    “什么?”姜辉脸上的刀疤都惊得一跳,“三千怎么救云雷,我们留在这里干什么?”

    “按时辰推算,东堂军队一定已经进入云雷。”柳咬咬缓缓道,“云雷如果被挟制,我们去再多人也没用,但就我对云雷城的了解,东堂要想迅速吃下这座城,不太容易,只要他们还在僵持,我就有机会,这个时候,拼的不是兵力,是掌控和暗手。”

    “而云雷城目前的东堂军队应该不多,我估计,八千到一万。但一定还有后续援军,人数应该在前队两倍以上。”她静静道,“我们不怕战斗,但不能落入两面夹击,所以必须拦截他们的后续军队,按他们的马速来算,日夜行军,一日后便到。”

    姜辉想问她如何确定人数,想了想没开口,道:“是。”

    “陷阵营五万人,但不可能全部过来。”柳咬咬环顾四周,面色微冷,“以他的作战风格,他顶多带三万人。”

    “他是谁?”

    柳咬咬忽然一笑,红唇白齿,艳美如花。

    “祖、少、宁。”

    ==

    姜辉按照柳咬咬的布置,带一万八千士兵埋伏在东堂援军必经之路上,柳咬咬选了个地势极佳的山谷,并做了一番布置。

    她自己带着三千精锐潜向云雷城,在城外高岗之下,柳咬咬一个手势,三千人无声无息趴在地上。

    柳咬咬听着风里的动静,眼神明亮,她身边柳杏林痴迷地盯着她,觉得他家的咬咬思考的时候最美丽。

    “看样子祖少宁打下城门也费了好一番功夫哪。”柳咬咬在嗤笑,“东堂名将?好日子是不是过得太久了?”

    一个云雷队长潜了过来,“柳姑娘,城门防守薄弱,我们是不是立即进城?”

    “不,”柳咬咬很坚决,“城门防守薄弱是幌子,听声音,城内果然没有第一时间被夺,应该是展开了巷战,如果我是祖少宁……”她闭上眼睛,敲了敲脑袋,展颜一笑。

    “我会佯攻继续吸引巷战。”

    “然后我会找到云雷城的真正软肋,云雷现在只剩下老弱妇孺,那么这个软肋就是孩子。”

    “城中三大武寺一向是居民主心骨,此刻城西一定是主战场,注意力也该放在那里。”

    云雷军们惊骇地盯着她,心想那个祖少宁真倒霉,一举一动都被柳姑娘猜住。

    但柳姑娘怎么对敌国一个将领的作战风格这么熟悉?

    “我们不必硬攻,但我们可以浑水摸鱼……”柳咬咬召集几个队长,低声嘱咐一阵,队长们领命,带着手下没入黑暗而去。柳咬咬柳杏林则在一批护卫保护下,退到城外一个隐蔽处,等待里城的信号。

    柳咬咬回头看看一言不发的柳杏林。

    “杏林,等下你找个地方躲藏好……”

    “不。”柳杏林语气温柔又坚决,“我一直陪着你。”

    柳咬咬定定凝视他半晌,忽然笑了,身子一软倒在他怀里,咬了咬他的耳朵,眼看着那耳朵唰一下煮熟,不禁吃吃地笑起来。

    “好人……傻子……”她媚眼如丝,呢声道,“你是不是有话想问我?快问,不然等下咱们就没空了。”

    “咳咳。”柳杏林抱着柳咬咬,又爱又恨想这真是个小狐狸精,老老实实地问,“我觉得你对那个什么祖少宁很熟悉。”

    “当然。”柳咬咬懒懒道,“一起长大,一起启蒙,一起学艺,别说他的行军风格,他就是掉下一根汗毛,我也知道姓祖。”

    “咬咬,你是……东堂人?”

    “嗯。”柳咬咬一笑,将他推倒,骑在他身上,去捏他的脸,“我是敌国女奸细,怕不怕?”

    柳杏林被她压着,却没有和她玩笑,痴痴凝视着她,伸手轻轻抚了抚她的脸,“咬咬,他是不是曾经……对不起你?”

    柳咬咬一怔。

    她怕杏林紧张,有意插科打诨,不想这平日痴傻的家伙,逢上她的事,却敏锐得惊人。

    他一腔细腻心思,深深切切,都栓在她身上,稍稍牵引,便拨动整个心弦。

    捏脸的手势化为抚摸,她俯下头,在他唇上一吻。

    “好人。”这一声温柔缠绵,叫得柳杏林险些化成春水,“这世上除了你,没有人再能对不起我。”

    柳杏林明白她的意思——爱你才会在乎你,爱你才会被伤害,否则,不过一段仇怨而已。

    “小珂将云雷安危交给我,我必得为她保下云雷。”柳咬咬已经恢复了正色,轻轻站起,道,“杏林,等我杀了祖少宁,我会将一切告诉你。”

    “好。”柳杏林站起身,紧了紧腰间,那里,有一柄纳兰述赠他防身的匕首,十分锋利。

    他还没杀过人,不过,咬咬需要,他就去。

    “祖少宁,真没想到来的是你,真高兴来的是你。”柳咬咬注目黑暗中的云雷城,慢慢擦自己的剑,唇角笑意凄凉而神秘,“大将军了是吗?陷阵营归你了是吗?成为郡马了是吗?踩着我封家的血一步步上位,是不是睡梦也香呢?”

    风将呓语卷起,散在高原森冷带霜的风里。

    云雷城里,祖少宁忽然回身,注视身后遥远深邃的黑暗,激灵灵打了个寒噤。

    ==

    “为什么这么冷……”君珂抱着双臂,牙齿打战,缩在墙角。

    对面,沈梦沉盘膝而坐,没有睁眼。

    从那场“全息影像”播放完毕,两人震慑于这奇异的场景重现,还在思考里面的玄机,忽然便发现,不知何时,甬道两端,竟然无声无息关闭了。

    两人在两端折腾了一个时辰,也没找到出去的办法,那些巨大的原石就像从来就生在那里的山壁,岿然不动。

    君珂运足目力查看,查看的结果十分令人崩溃——石门厚达半丈,有开门枢纽,却在另一面,根本无法从内打开。

    那么厚的石门,她就算用毒功腐蚀,也不可能腐蚀出一个可以供人钻出的洞。

    沈梦沉或许可以?但那代表他要耗尽全身功力,在这种情况下,可能吗?

    他是绝不会在她面前任自己耗尽功力的。

    两人面面相觑,始终不明白,石门是怎么合上的,以两人之能,谁能无声无息就关上门?

    也许这通往地宫的甬道,是会随时变动?

    两人很快就不敢再多做尝试,那会加速氧气的耗费,更快地陷入绝境。只好盘膝坐下,进入耗能极少的全息状态,思考或等待着某个开门的契机。

    但很快君珂就发现,越来越冷。

    冷气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或者就是从石缝里透出,那些青黑色的石块,看不出任何冰晶和雪色,但寒气就那么幽幽而来,甬道内的温度在迅速下降。

    君珂被点了穴道,无法运功抵御严寒,脸色渐渐冻得发青。

    沈梦沉并没有第一时间解开她的穴道,他的眼神,淡定而审视。

    他始终记得在祭坛前梵因出手的金刚杵,记得那杵曾经从君珂身前擦过,看起来像是梵因失手,但他了解梵因的武功,这么近的距离,他实在不太可能失手。

    那一杵,按说是替君珂解穴的,所以之后他一直在观察她,此刻甬道封闭,严寒迫近,如果要露出马脚,就该在此时。

    但君珂冻得小脸白中带青,牙关打战,却始终没有运功抵御寒冷。

    是他太多疑,还是她太能忍?

    “这门……是不是……你关的?”君珂浑身发颤,抖抖地问。

    “哦?”沈梦沉神色不动,“我还以为,是你关的。”

    “……想象力……真丰富……”君珂打颤,“我想冻死……自己么……”

    “先前我被那鬼像所惊,”沈梦沉悠悠道,“你确实有机会的。”

    “……嘶……不和你……说了……耗费我……热量。”君珂缩成一团,乌龟状不理他了。

    忽然身边气息流动,随即身上一暖,沈梦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看来我不得不帮你取暖了。”

    他坐在地上,伸直长长的双腿,将君珂抱在怀里,不让她接触地面,先用她的披风将她裹好,然后解开自己的披风又裹上一层。

    这么抱着她静静在黑暗中坐着,忽然便觉得心情宁静,沈梦沉唇角微微翘起,手臂紧了紧。

    “让开……让开……”君珂牙齿上下交击发出清脆的颤音。

    “你能自己御寒我就让开。”沈梦沉抱着她不动,似笑非笑看她,“你不是最讨厌我碰触?那么,运功啊。”

    “混账……是你锁了我的……穴道……”君珂稍稍温暖了一点,口齿也流利了许多,“我运什么功?”

    沈梦沉盯着她的眼睛。

    君珂毫不退让地直视。

    “我还真不敢解开你的穴道。”半晌他笑道,“那就这样吧,我挺乐意的。”

    他的手按在君珂肩头,心头疑惑更重——当真她穴道没被解开,一切都是自己多疑?

    然而隔着衣服也能感觉到她肌肤冰冷,他心中起了淡淡怜惜,君珂不比他,他自幼练的就是阴毒寒功,御寒能力已经渗入血脉,可她内功太驳杂,大光明法不能运功驱寒,体内属于他的寒气,因为已经势弱,不够形成防御,反而会呼应外界寒气里外交攻,所以她难熬是必然的。

    怀中的君珂在颤抖,她已经没有力气挣脱他,沈梦沉不敢运功给她御寒,她体内所余的他的真力,正在治疗的紧要关头,不宜再被搅乱。

    他低头看她,这好像是认识至今,她第一次和他如此没有抗拒的接近。

    裹在披风里的脸,比雪白的披风更白,透着点冻出来的淡淡青色,越发显得睫毛深黑,颤颤可怜,是一朵雪地里凝了冰晶的花,透明而艳丽。

    沈梦沉忽然有点恍惚。

    想起当初轿内初见,她撞入轿中,一抬头,金光熠熠一轮。

    忽然就冒出一个荒谬的想法……如果当时,没有毒肿她的脸,直接要了她多好……

    随即沈梦沉便笑笑,摇摇头,甩掉了这个荒唐的念头。

    他一生,不为已经发生的任何事后悔。

    向前走,向前走,挡在他道路上的所有人,都该如荆棘被刀劈裂,纷落两旁。

    怀里的人也是一丛荆棘,娇小多刺,没对他展现过柔顺的枝条,勒在怀里便会觉得刺痛到血肉里。

    觉得痛,却又忍不住低头,看那小小的白到透明的脸。

    黑暗里谁的呼吸有点紧,不明显,经过控制,却在幽深近乎窒息的甬道里,声声分明。

    一根微凉的手指,不知何时,轻轻搁上君珂的颈侧。

    君珂霍然睁开眼睛。

    ------题外话------

    最近身边好多人感冒,据说是流感,我也光荣传染了,但和一般感冒又不一样,不打喷嚏不流鼻涕,却一直低烧,烧了一周,搞得精神恹恹和抽大烟似的,中药西药冲剂都不太起作用,不知道亲们对这种温柔型感冒有什么治疗经验?

    夏秋之交,昼夜温差大,容易感冒,亲们都注意身体。

    请牢记本站域名:g.xx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