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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回 投名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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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你……大概是误会了什么吧?」苏定方回过神来,在杜维不解的神情中笑道:「不过……你倒让老夫听见更有趣的事情。」

    「卑职失言了。」杜维脸上一红,刚才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些话突然就蹦出口来。

    「没什么。」苏定方自然不知道杜维方才那句话的意思,当下也不以为意,径自说道:「这次叛乱……你可知道老夫花了多少时间平定鲁王?」

    「一个时辰。」苏定方没有等杜维回答,自顾自的说着:「让鲁王手下士兵弃械请降,老夫只用了一个时辰。」

    杜维没有回答,他知道苏定方不可能为了炫耀,这句话里必定有着别的意思。果然又听他道:「韩王那处,仅让任尚书领着骑兵千人,便将韩王劝退。」

    「至于霍王,知道鲁、韩二王已降,昨rì一早便上表谢罪了。」

    苏定方叹了口气,说道:「这仅仅是这三rì发生的事情……」

    杜维想保持镇定也不成了,这几个消息太过震撼,让他一下有些难以消化,表情自然便难掩讶异之sè。

    「越王手下兵士……jīng锐不比韩王、数量不及鲁王,就是在封地的名声,也没有霍王来得强。」

    「但咱们这一路,却有着jīng兵破万,半数还是从铁勒战场调回,你可知是为了什么?」

    「好自为之吧。」苏定方再次拍了拍杜维的肩膀;不论是看在程知节等人的请托、还是杜维本身展现的才能,这一次的提醒都是必要的,但再下来杜维会怎么做,就不是他管得着的了。

    说起来,这其实不难猜测:看这次出征的名单,有的是武后准备倚仗的,像是自己、侯英;有的是颇有威信的实权将领,像是苏定方。

    更有一些明明是文官的人,也莫名其妙的领了军职、跟着过来平叛。一伙人占了几艘大船,像郊游踏青一样,一点紧张的气息都没有。

    还有士兵,杜维只是习惯xìng的问了几人的姓名,一问之下,竟然是让他大吃一惊。

    「小的崔三。」

    「俺叫崔大树。」

    「在下崔声。」

    杜维觉得自己好像闯到了崔氏宗亲大会一样,但也是这个时候,杜维才注意到:这一次的出征,根本就是某种型式的投名状。

    怎么说?这些士兵,几乎都是清河崔氏的族中子弟,往旁边一看,另艘船上却都是姓郑的、后面都是姓卢的。

    清河崔、荥阳郑、范阳卢,这三个家族都是数一数二的巨大豪族,在朝中为官的子弟,更是不计其数。这回大概是为了表达自己的立场,明确的派出族中子弟,表示自己绝无二心,坚决的站在武后这边。

    不只是这三家,其他叫得出名号的大族,像是太原王氏、赵郡李氏、博陵崔氏,都各自用不同的方法表示支持,像是运送粮草、中断与越王领地间的贸易等等。

    「照这样的情况看来,这次大概打不到仗了吧?」大军浩浩荡荡的开往越州,即将靠岸那天晚上,杜维还在自己的卧室里睡的香甜,起床的时候才被通知:可以整装登岸了。

    据赵峰所说的第一手消息:他前夜晕船起来、到甲板上,正想要呕吐在海里的时候,前导的船只已和越王的船队交手了。

    「俺有听见赵大哥的吐声,但没有听见交战啊?」大多数人都是这么说的。

    无论如何,越王的水军,就这么莫名其妙的给消灭了。

    杜维的心情也越来越轻松。他知道,自己就和那些世族一样,这趟过来只是要撕裂和皇族之间的关系。

    不管那些宗室是否参与越王之乱,既然杜维这些人将越王给灭了,那他们同时也就站上了宗室的对立一面。

    苏定方想要提醒的就是这一点。在他看来,杜维前程大好,没有必要把自己和武后绑在一起,落得与宗室为敌的下场。

    杜维没有太多想法,手下士兵刚经过铁勒之战,士气状态都在高峰,只要调整几天晕船带来的身体不适,相信不会是越王手下那些,所属都在富足地区的府兵能够抵挡的。

    若是真的没有仗打,那就当作是出外旅游也好。杜维其实一直想去那群文官所在的船舰上晃晃,反正大家都是来纳投名状的,应该很有话聊。

    只是,不到一天杜维就打消了念头。

    这rì杜维手下一名唤作来威的士兵,正在越州城中,杜维宿所门口守卫,突然一个文官打扮的男子,客客气气的问道:「请教一下,你们家校尉,是杜德安、杜公子吗?」

    「是、是的……」来威也是官宦子弟,认得出文官身上的五品朝服,有些讶异他谦和的态度,说话也变得有些结巴起来。

    「那洛阳城、上林坊的坊壁上,那首《江花月夜》……?」另一个男子急急忙忙的上前问道。

    「卑职并不知道诸公所说的《江花月夜》,但校尉此行,确实是自洛阳出发。」来威老老实实的说道。

    「不会错的,不会错的。」一个老头子神情激动的说道:「不会错的,不会错的……」

    「老先生,您……」来威见老人家太过激动,好心的要上前劝说几句,没想到才踏上一步,便听见马蹄声、车轮滚动声接踵而来。

    下一刻,车上、马上跳下来清一sè的、文人打扮的官员,群情激昂的叫着。

    「某为兵部郎中,特来请见杜公子。」

    「某乃礼部员外郎,恳请与公子一见。」

    「某是户部萧信,萧德是某族兄,还望公子看在族兄薄面……」

    诸如此类的叫嚷声接连不断,然而此时的杜维,却才从梦境里醒来。

    梦里的他,正和武后绑在一起……突然一阵吵杂声,惊扰了他难得的好梦。原本想要破口大骂的,但仔细一听,只听人声嘈杂,不知道有多少人挤在门口。

    杜维叫来小吏一问,这才知道外头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见,全都不见!」杜维一口回绝,直接要小吏出去转答,说自己卧病在床。

    以为这样一说,他们自然会知难而退了,想不到却有人自告奋勇的说道:「老夫略通医理,不如就让老夫来替公子诊脉……」

    杜维没有想过,原来古代的追星族也是这么疯狂,只能庆幸这些都还只是文人,想来应该不会有太过激烈的举动吧?

    只是这么想了想,负责宿所事务的小吏,突然惊慌的跑了过来:「校尉,大门、大门快要挡不住了!」

    「什么挡不住?」杜维原先还镇定的梳洗一番,准备提笔写信,听小吏这么回报,便有些疑惑的问道。

    「大门,大门快被撞开了。」小吏哭丧着脸,手足无措、连连跳脚的急道:「这下怎么办?」

    聚集在驿馆门口的人群,此时又更多了越州当地的士子、闻风而来的文人,当场就在外头联谊起来。人cháo一多,场面自然便有些杂乱,很快便有个xìng冲动的士子,嘴上客客气气、但手上拍门拍得凶狠,把门外看守的来威给吓的不知如何是好。

    「事情经过大概就是如此。」杜维轻啜了口茶,心有余悸的叹道:「卑职从后门逃出来的时候,那伙人已经冲进前厅,嚷嚷着要把杜德安交出来……」

    「你以为,老夫会相信你这番说辞?」在苏定方居住的驿所,苏定方看着杜维无辜的表情,没好气的笑骂道:「想来蹭饭也该找个好理由吧?」

    杜维放下茶盏,轻轻的擦拭嘴巴,对苏定方的指控,他没什么好说的:早知道苏定方这儿的饭菜这么好吃,他早就上门来蹭饭了。

    「你啊……」好好一个孩子,就这么给程知节带坏了,苏定方叹道:「你这样子,将来是不打算回到朝堂了?」

    杜维没有答话,只是腼腆一笑,自己又替自己斟上一盏茶,慢慢的喝了起来;唐朝的茶香料颇多,一开始喝往往不太习惯,但时间一久,倒也颇有一番滋味。

    不知道为什么,杜维就是和老人家投缘,几位老将军和杜维都相处的极好,而苏定方也包含在内。

    所以见到杜维耍起无赖,苏定方也没有动怒,只是无奈笑了笑,说道:「罢了,这是你个儿的决定。」说着也跟着喝了口茶,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笑着对杜维问道:「既然你说,他们是因为你的题诗而来。口说无凭,老夫得亲眼见你写一首。」

    本来以为杜维会爽快答应,想不到杜维却是婉言推辞了。

    苏定方对诗词并没有什么兴趣,所以并没有太在意,见杜维吃饱喝足了,便把他打发出去,笑骂道:「下回再来蹭饭,就拿你的千古名篇来换吧!」言下之意,显然对杜维的文才不大看好。

    杜维出了驿馆,来到越州城的大街上,看着行人此起彼落的经过自己,心头竟是隐隐有些疼痛。

    方才苏定方的那一句话,无意间触动了杜维的心情。

    「六郎……你、你、你要小心……」

    在那一rì的洛阳城外,杜维和润儿就这么上演了这样一出经典的离别戏码,将路过行人、等待的同袍,都感动的不能自己。

    「不是说别来吗?」杜维最不喜欢这样的场合,所以去年从长安出发时,自己还是趁着半夜起身,赶往程务挺的府上会合的。

    「我、我……」润儿眼眶一红,杜维就再也说不下去了,只能叹了口气,苦笑道:「妳这样子,会让我想哭的……我若在这哭了,以后要怎么带兵?」

    润儿一听大惊,赶紧拼命收住脸上的凄sè,小手抹去脸角泪水,强笑道:「润儿、润儿会天天为六郎祝祷,所以……」

    话没说完,润儿已经说不下去,只见杜维紧紧的把润儿抱住、揽在怀里。

    怀礼的润儿还没反应过来,便听杜维说道:「没事的,我只是去江南游玩……回来的时候,还是会来洛阳看妳。」

    「六郎可不许耍赖!」润儿从杜维的怀里抬头,惊喜的看着杜维,娇声说道:「还有,若是六郎有瑕,也要记得写信给润儿!」

    「这才是我熟悉的润儿啊!」杜维欣慰的这么想道;说实话,他其实一直不习惯润儿一下从小女孩变成小女人的模样。杜维记忆里的润儿,仍是那个和自己玩耍、嬉闹的小女孩。

    杜维正这么想着,却听润儿突然问道:「答应润儿一件事,好吗?」

    「当然没问题。」杜维心想,大概是保重身体、注意健康的话吧?

    「答应润儿,六郎不可以写诗!」润儿结结巴巴、羞红着脸说道:「至少这趟去江南不行!」

    「我不是去玩的……」杜维没想到润儿会这样说,但看润儿的模样,又不忍拒绝:「我答应妳,这趟不会写诗,行了吧?」

    润儿欣喜的点了点头,但仍是赖在杜维怀里,不肯动弹。见润儿一副小孩的模样,杜维忍不住调侃道:「对了,那我在信上可以写诗吗?」

    润儿却没觉得杜维是在调侃,小脸一肃,认认真真的算道:「润儿、琇姊姊、小荷、小桃,啊,还有娘亲的信上也可以……」

    杜维既感温馨、又觉得好笑,正想继续再说,却见一旁小兵想要接近、又不敢太近的模样,便抬头对那小兵示意一下。

    「校尉,差不多该……?」

    杜维看看天sè,似乎也差不多了,便拍了拍怀里的润儿,笑道:「妳不让我写诗,但我昨夜已经写上了一首……本来要写成信的,不过就先给妳了吧。」

    润儿方才还没觉得如何,但此刻才感觉到周遭人群注视,小脸火烫、不知所措的紧紧拉着杜维的衣袖。

    杜维掏了封信笺出来、递给润儿,顺道又替润儿理了理散乱的发丝,温柔说道:「妳在洛阳自个要小心一些……」想到前天在洛阳北市的sāo动,眉头忍不住紧蹙起来。

    「润儿明白。」润儿乖巧的答道,手里将那封信笺握的更紧,脸上笑容也显得有点僵硬。

    杜维不再说话,转身便上了马背,回到了大军之中,临别之际,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看润儿,只见远处润儿的人影已经有些模糊,但仍是看得出来,润儿也在望着自己。

    杜维觉得胸口有些酸楚,想要开口、却怕声音哽咽,只能高举了手,用力向下一挥。一旁孟广会意,大喝道:「出发!」

    润儿站在原地,痴痴的望着大军远去的尘烟,眼泪仍是止不住的流了下来,润儿随手拭去,却发现手上仍握着信纸,这么一擦,却让泪水落到了信纸上,赶紧将信纸摊开、掏出手绢,焦急的把纸上泪水轻轻沾去。

    只是这一摊开,见了纸上诗作,本来已经擦去的泪水,却不由自主的再次落下,手上动作也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