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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二回 转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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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若说要选择一个演义小说最为jīng彩的部分,只怕大多数人都会选择战争场面;而提到战争场面,又不能不提那惊心动魄、扣人心弦的场景:单挑!

    杜维初到军中之时,也曾向往过亲眼目睹这样的单挑,只是当他找了程知节询问时,却得到了这样的答案。

    「单挑?你小子傻了?」程知节愣了愣,不屑的笑道:「以眼下大唐军容之盛,你要单挑只怕是没这个机会了。」他东拉西杂,说了半天才说明清楚:原来单挑这个动作,大多是在己方略显颓势、或是士气不振时,用来刺激军心的一种手段。

    后来又听李绩对他解释:「开国之初,局势十分混乱,中原各地无不陷入战火之中……」说到这里,李绩叹了口气,才又续道:「敌我两方士卒之间,有的是同乡、有的是同族,更有的甚至是兄弟、是父子,这要他们怎么尽心作战?」

    杜维第一次听见这种说法,不由得大感新鲜。

    「所以……与其逼着他们刀刃相对,不如咱们领头的自行解决。」李绩又叹了口气,想起往事,语气不禁有些萧索。

    那天之后,杜维便没有再想过这回事了,想不到在这回竟在北方亲眼见到这样的场面。

    「俺是薛陀延罗普,谁敢与俺放对?」

    联军阵中窜出一个褐发铜肤的巨汉,毫不在意流矢飞箭,径自从阵里拍马而出,一脸挑衅的望着唐军方向。

    此时杜维、侯英等部队,已经是倚着山脉,遥遥与联军相持;而联军之后又是一批唐军,当先一人赫然便是王玄策。

    「别理他,谁来一箭靶他shè死?」杜维身边少了左右护法,却多了一小队白袍军士,此时杜维刀已归鞘、面甲也已往上掀起,一副打算要收工的模样。

    一旁军士知道杜维没有架子,见他说笑,都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那得靠小乙的箭法了。」一个黄脸士兵指着一旁的白脸少年调侃道。那名白皙脸庞的少年害羞的低下头去,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样。

    这让杜维大感有趣,跟着众人笑话起来,气氛一时变得轻松至极。

    「我来会会你!」一声高亢清亮的喊声从唐军阵中传来,杜维几人顿时愣住,唐军好不容易占了上风,岂有拿着优势和敌人赌博的道理?

    仔细一看,越众而出的那人一身胡装、身型肥胖,远远望去,一颗头只看得到毛茸茸的帽子、和一脸的大胡子。

    此人便是拔野古多罗。

    「怎么会让可汗以身涉险?」杜维看傻了眼,对王玄策的信心也一下子轰然倒地,但稍一动念,杜维就想到了一种可能。

    从他之前的动作来看,就知道他对外族是极端的不信任,就如当时拉拢了回纥,但却总想着让三族之间火并一场,随后铁勒诸部联合起来,他又拼命的在中间制造事端。

    有了这样的记录在前,王玄策对拔野古当然不会有什么好心眼了。

    杜维恶意的揣测,这中间只怕还是王玄策从中撩拨,才让可汗脑充血般的跑出来单挑!

    「可汗请了。」罗普自恃勇力,向来不把别人放在眼里,而多罗可汗身分尊贵、又不是以武力闻名的勇士,当下便觉得胜券在握,好像已经可以见到胜利的景象了。

    「废话少说!」多罗大喝一声,拔出了唐刀,拍马冲向了罗普。

    这回多罗的出阵,其实并不是因为谁的挑拨,而是他苦心等待的机会,一个向北方诸部立威的好机会。

    他自幼武艺娴熟,只是少有机会展现,虽然继承了大汗之位,却少了点御下的威严,这时的单挑正好是个极好的时机;对方罗普在北方小有名声,用来当个踏脚石也算够格了。

    这么一想,多罗更是毫不犹豫的冲了出来,不顾身后傻眼的克鲁叔叔、和身边亲随,径自来到了阵前。

    两人都是直接的个xìng,谁也没说废话,拍马便交手起来。

    罗普提起长槊,首先刺出了一击,虽说他外表粗豪,其实心里甚为谨慎,这一击只是做为试探的佯攻,想要试试敌人功夫的深浅;反正槊长刀短,怎么想罗普都不会吃亏。

    罗普一招递出,便等着对方还招,只要多罗响应稍有不慎,就只能等着面对罗普的后手……

    一抹冷笑还挂在脸上,但深褐sè的双眸中,却已出现了唐刀的影子。

    身型肥胖的多罗,展现了出乎意料的灵活。他对罗普的刺击不闪不避,单手一翻,便已抓住了长槊;顺道一拉,罗普便连人带槊的被拖了过来。

    杜维敢保证,这一切的发生,都只在一眨眼的时间。

    不过才一个眨眼,罗普便被拉到了多罗跟前,接下来的事情也不用赘述了,只有一刀,便将罗普送上了投胎之路。

    在场没有人敢相信眼前所见到的状况,除了多罗自己以外。

    「十年磨一剑吗……」他望向了唐军阵中最为显眼的甲面将军,听说他还是个诗人呢!多罗虽通汉学,但对诗词歌赋并不上心,只能隐隐判定好坏而已。

    尽管如此,他对于杜维的这首作品,却是打从内心的欣赏。

    「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多罗每回品尝诗句,总觉得十分贴近自己的心境:自己默默的苦练、忍了多少的苦楚,不就在等着某天能够大展身手吗?

    多罗松了口气,心想:「这下小试身手,或许能让众人稍微心服了吧?」

    正放下心头大石,突然感觉到一阵寒意,接下来是弓箭离弦的声响,他出乎本能的翻身扑倒在地面,只见头盔上的红缨,已经随着箭支shè进了战马的后颈,一声悲鸣,战马翻身便倒。

    薛陀延可汗连这一点机会也没有放过,趁着多罗落马,一口气下令全军冲锋:哪怕身死,只要能拖个可汗下马,也算是笔划算生意。

    杜维暗自叫糟,此时他已来到了王玄策的身边,在王玄策的后方亲眼目睹了这一切。

    「啊,这下糟了。」果然不出杜维所料,王玄策大惊失sè,急的像个没头苍蝇似的,嘴里不断嚷嚷着。

    「怎么办?」

    「这该如何是好?」

    杜维有些鄙夷的看着王玄策的拙劣演技;怎么说也是友军,岂有这样不闻不问的道理?他若真心要救,早在他「彷徨」之前,就有几百个机会下令救援了,何需在那里惺惺作态?

    但从现实面考虑,削减外族势力,是对于大唐最为有利的决定,而杜维身为大唐军人,自然得让自己站在大唐的角度来思考了。

    这么一想,杜维只能闭上眼睛、撇过头去,让自己当一回鸵鸟:眼不见为净了。

    突然听到王玄策一声大吼:「蠢才!找死吗?」

    杜维张开眼睛,唐军阵中一支千人左右的部队,如飞箭离弦一般,直奔多罗落马的地方。

    那是侯英的凤翔军。

    经历一整天的恶战,凤翔军早已是身心俱疲,此时听从侯英调遣、又还有余力作战的,也只有千余人左右而已。

    但侯英可不管这些、也不管大唐有利与否,她只知道武后曾经对她说过:「多罗此人至情至xìng,若是以诚相待,指不定是下一个契必老将军呢。」

    侯英对这句话印象极为深刻,因为她在武后身上,看见了一般男子少有的气量;她知道军系将领们,对于外族总是有种防备的心态。

    除了在贞观时代就已归服的契必、阿史那等人,事实上大唐在高宗当政以后,对于外族其实不是太过友善,许多中晚唐时的边患,其实都是在此时种下的苦果。

    侯英认为,这就是一个人气量大小的差别。

    高宗对于父亲收服的契必等人极为看重,讽刺的是,他仍是害怕其他外族反叛,所以提心吊胆的戒备着。

    武后对高宗的作法不以为然:你若不能以诚待人,又要怎么让人诚心归服?当你这么拒绝了被背叛的可能,不也同时拒绝了接受归降的可能吗?

    侯英亲眼见了武后的气量,心中对武后大为心折,常常随侍身边的她,自然也清楚武后对铁勒的态度,知道此次作战除了胜利之外,更重要的就是北方的归服。

    考虑到了这一点,侯英才奋不顾身的冲了出来。

    侯英并未像杜维一样来到主将所在的中军,而是待在了山坡一端,占了高地之便,反倒比拔野古的援军还要快的来到了多罗身旁。

    「快,拉着我!」侯英也不管男女之防了,从马上探下身子,伸手要将多罗拉起。

    「我手似乎折了,方才落马时……」多罗报以苦笑,下巴朝着自己的双臂点了一下,方才他落马时,习惯xìng的用手支撑,结果却伤了自己的手,也断了此时的一线生机。

    侯英啧了一声,掂量了下多罗的身材,虽然无奈,但也没有其他方法;她将手伸向多罗的前襟,一把捉住,然后奋力一提……

    出乎意料的,多罗轻轻松松的被抓到了马背上,虽然战局正紧张,侯英仍是感觉到了其中的怪异之处。

    「刚刚的触感……」侯英讶异的握了握拳头,自己方才拉可汗上马,抓着本来应是可汗腰间的肥肉,哪知一掐之下,感觉却是……

    「妳发现了?」外型臃肿的可汗,脸蛋被胡子遮了三分之二的可汗,身为万人大族之长的可汗,用不该属于他的羞恼神态,对侯英这么质问。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侯英只迟疑了一秒,便又恢复了镇定,怒声斥道:「给我抓牢了,先冲出去再……」

    「还我兄弟的命来!」一声雷鸣般的大吼,将侯英的话声掩盖下来,薛陀延部再度窜出一位铁塔般高大的男子。

    「我来会会你!」如同方才一般,唐军之中立刻便有人响应,只是这回声音细致、语调纤弱,喊话的人竟是严萱。

    「将军快走!」严萱抽出腰际的继光刀,焦急的对侯英喊道:「我来将他挡下……」

    「不成的。」侯英急道:「妳哪里是他的对手?」

    马背上的多罗听见,赶紧对着侯英喊道:「放我下来,让我来对付他!」

    这么一喊,却是提醒了侯英:眼前这人的价值,对武后可是重要多了,尽管严萱是自己为数不多的好部下、好朋友……

    「阿萱!」侯英悲唤一声,转过头去,一张脸已经是覆满了泪水。

    薛陀延赞塔冷冷看着眼前的唐将,虽然对方是女子,但他眼里可不分什么男人女人,只要上了战场,都是他的敌人。

    「还我兄弟的命来!」赞塔一声虎吼,抽出了一柄大斧,当头便往严萱劈下。

    严萱之父乃是文官,自己从前只是个娇滴滴的大小姐,即使后来遭了难,身为宫奴也仅需做些针线功夫,从来没有提过重物,虽然她从军以后曾用心练习,但哪里会是对方那猛将的对手?

    此时的她正屏气凝神的盯着对手瞧,不敢有一丝松些,手中紧握着杜维赠的继光刀,只待对手杀来,便瞬间拔刀取了他的xìng命……那是杜维说的,继光刀的刀身带有弧形,有利于拔刀的速度,在战场上或许可以靠着这点攻敌不备。

    杜维说的轻巧,严萱却听得认真。

    她知道杜维虽然外貌清秀,但在武艺方面可是下了一番苦功,从恩师宋令文以降,程知节、契必何力、孙仁师……几位大唐将军都曾指点过他的武艺。

    严萱盯得极为认真,要计算清楚敌人奔来的步伐。

    「十步,九步……五步……」才算到一半,严萱眼睛猛然张大,只见对方仅是一拍马,战马猛然一跃,瞬间出现在严萱的面前。

    仓促之间,严萱连抽刀的机会也没有,眼见直劈下来的大斧,她只能连刀带鞘的双手高举起继光刀,试着架住来势沉猛的一击。

    「翁」的一声,大斧狠狠的撞在刀上,轻易的破开了皮制刀鞘,但却被里头的继光刀挡了下来。

    严萱死命的抓着长刀两端,当下只觉得虎口破裂、两臂剧痛,但身下的战马已是四蹄俱软,一翻身便倒在了地上,将马背上的严萱压倒在马身之下。

    这一下对赞塔来说,只是轻描淡写的一记普通攻击,只是见了对方长刀坚韧,竟能檔下自己的重击,忍不住眼睛一亮,恨不得马上便把那把刀夺来。

    「交出那把刀,俺可以饶了妳的命。」赞塔红着眼,狠狠盯着严萱手上的长刀。

    「你作梦!」严萱不顾破裂的虎口,紧紧的抓着刀,她宁可毁了这把刀,也不愿它落到jiān人手上。

    妳不给?那我自己来取!

    赞塔哼了一声,正准备要向前夺刀,眼角余光突然感受到一阵锋芒,身子随即往后一仰,这才堪堪躲过了一支飞箭。

    赞塔回头向来箭的方向看去,一个白衣少年眼神凶恶、满脸胀红的拉满了弓,方才那箭便是由他所shè。

    「小子大胆!」赞塔大怒,正想杀上前去报仇,只见少年双臂一舒,另一支箭又已离弦,虽然紧迫、但赞塔是何等人物,匆促之间仍是瞧了个真切,用斧面将箭挡了下来。

    挡下了第二箭,第三、第四、第五箭却一支接着一支,几无间隙的瞄准着赞塔的要害而来,将他逼得手足无措,一时间仓惶无比。

    「啊,没箭了。」白衣少年正是方才被笑话的小乙,他随手往后一探,却发现箭壶已空。

    「不过……应该已经争取到足够的时间了吧?」小乙这么想道。

    赞塔好不容易缓过气来,知道对方没了箭,内心狂喜不已,调马转向了小乙的方向,高举着大斧,一脸狰狞的看着自己的猎物。

    突然,「呼」一声的破空之声再度传来,赞塔深褐sè的瞳孔猛然一缩,里头浮现了弧形长刀的影子。

    「原来……那把刀出了鞘,是长这副模样啊……」

    这是赞塔这一生中,脑袋出现的最后一个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