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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回 收官(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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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杜维听了这话,心中自然极不好受,但嘴上却是无法辩驳,尤其在经历了那样的生死关头后,他自己也知道侥幸,当下只是静静听着王玄策的斥责,不做一句反驳。

    王玄策念了几句,见杜维一点反应也没有,也觉得有些没趣:他还等着杜维反驳,然后再好好修理他一顿的。

    「算了,你好自为之吧。」王玄策扔下这么一句,就准备要告辞离开,还没走出几步,便听见严萱上前关心杜维,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没事的。」杜维只是有些沮丧,还不能称得上是受到打击,见严萱一副担心的模样,赶紧宽慰道:「看来又得回去工部了……只希望苏侍郎不要嫌我不争气。」

    「回工部?」走到门口的王玄策,突然停下脚步、错愕的回头望着杜维:「你要在这个关头回工部?」

    杜维愣了一下,将脑中思绪整理一遍,的确是找不到不回工部的理由,于是便对王玄策点了点头,问道:「有什么不妥吗?」

    「我记得你当初是在屯田司吧?若是待在那里,你还想继续得罪那些豪族?」王玄策冷笑着说道:「若不待在屯田司,那便是苏侍郎负责的水部司了,但那里干的也是得罪人的事,丝毫不下于屯田司。」

    杜维心下一懔,这些事情他不是没想过,原先是想着有苏义当靠山,只要自己不犯什么出格的事,大致不必担心,却忘了如此一来,苏义就要承担原来不属于他的巨大压力。

    「至于工部、虞部二司,都属于阎尚书的管辖,你难道要指望他老人家替你说话?」

    杜维想想阎立本清净无为的人生态度,只能无奈的摇摇头。

    「这不就对了。」王玄策说的兴起,再度走回了榻前,对杜维苦口婆心的劝道:「所以说,回工部绝对不是什么好主意。」

    杜维点头不已,但心里却起了怀疑:王玄策为什么为找自己说这些?虽然看起来像是无意听见了谈话,这才借机对杜维开解,但杜维老是觉得不大对劲,觉得王玄策只怕别有用意……

    「前阵子上头有意整军,几位老将军都可能调来北方……要不是你自个儿错过机会……罢了,不提这事。不过,你还年轻,只要再下来不出什么错,未来仍是大有可为……」

    「将军有何见教?」杜维敏锐的察觉到王玄策神态中的异样,于是便直接了当的问了出来。

    王玄策不自然的挑了挑眉毛,这下让杜维更确定他的猜测。

    「我这次回去,大概也不会过得太平静吧?」杜维苦笑着问道。

    「若是将你随意塞去哪个军府、都护府,大概可以平安无事好一阵子,但你偏偏……」王玄策想到杜维莽撞的行为,就忍不住一肚子火气。

    有这么严重吗?杜维也有些不耐烦了;虽说他莽撞,但最终结果却是好的,虽然受了些不算太轻的伤,那也……

    「你是不是在想:『受了这些伤,换来敌方一名猛将的首级,这笔帐很划算。』是吗?」见杜维闪过的愕然之sè,王玄策怒道:「你以为战场上可以依靠侥幸吗?你敢说你每一回都能这样战胜他吗?只要那依布脑子再聪明一点点,只要一点点,**的小命早就丢了!」

    「那外面那些人呢?」杜维火气也来了,指着门外大声吼道:「那孟广呢?赵峰?侯英、严萱?还有秦英大哥……他还是秦老国公的公子呢……他们的命可不比我贱!凭什么他们得在战场上搏杀,我就能留在后头……」

    严萱这几rì一直充当丫环的角sè,不是在门外看守着、不让杜维出门;就是在榻边替他送些膳食、和杜维说话解闷,见两人吵了起来,一下子有些不知所措,或许是和杜维熟悉的缘故,严萱轻轻拍了拍杜维,这才止住了他差点出口的话。

    王玄策没有大吼回去,这一点他和杜维颇为相像:越是愤怒、便越是冷静。

    「你刚刚提到了孟广是吧?」王玄策一恢复平静,语调转成了yīn阳怪气的调调:「他勇武过人、胆识兼备,原来应该是个不错的苗子,但就差在个xìng踟蹰,时而莽撞、时而拘谨,才会混了这么多年,还只留在区区校尉的位置。」

    「赵峰虽然不比孟广年长资深,但进退得宜、胆大心细,要超过孟广的地位,也就只是一两年的事罢了,但御下不严的毛病不改,迟早要出大纰漏。」

    「秦英武艺娴熟、通晓兵法、治军有道、号令严明,颇有乃父之风,但优柔寡断、不能擅谋,所以仍难独当一面。」

    「你明白我的意思吗?」王玄策的声音有些疲惫,但态度明显的软了下来:「孟广得在外头搏杀,因为他有勇力、但少了智谋;赵峰得在外头搏杀,因为他不擅御下、难以服众,指挥一军必出乱子;还有秦英……甚至是侯、薛二位,他们自然有其长处,但是他们的缺点让他们不能『留在后头』……」

    「我再告诉你。」见杜维哑口无言,王玄策又道:「秦老国公打仗是不冲杀的,英国公也是如此、契必将军也是如此、卫国公当然更是如此……」

    「程老……卢国公较为特殊,但那也只在胜负已定,追击敌军才会如此。换成了你那rì的状况,程将军早就大手一挥、指使众人上前围攻了。」

    杜维有些错愕、也有些好笑:那的确是程知节的作风!但心里却不免有些不满:都说是单挑了,若是指使众人上前群殴,不是自己打脸、损了自军士气吗?

    但这个念头一闪即逝,下一个念头便狠狠的打了自己一耳光。

    是谁说这样会减少士气的?

    身为一个来自现代的人,对于古代总有着太多的想象、太多的猜测,和太多先入为主的预设。

    有谁告诉过自己,对方单挑就必须应战吗?

    并没有。

    这样的念头从何而来?

    是电视、电玩,还是小说?

    「再说说我……」王玄策不顾杜维的反应,自顾自的说了下去,虽然谈的是自己,但语气淡漠的像在说个陌生人:「我武艺不及秦英、勇猛不如孟广,不得人心这一点,更比赵峰那小子还要夸张。所以我现在在这个位子,就是你说的『留在后头』。」

    「我不会说谁的命高贵、谁的命值钱之类的屁话。我只知道,开国以来,大唐军势甚于以往历代,就是因为大伙的各司其职!让适合冲锋的人冲锋、适合防守的人防守,老子脑筋动得快,那就他妈的『留在后头』乖乖动脑……」

    王玄策说到这里,话声又忍不住提了起来,虽然语调勉强维持着平缓,但额头上的青筋,却暴露了他心中的怒意。

    「他们说我只能为将、不是帅才,便是因为我除了谋略之外别无所有……但你不一样!」王玄策指着杜维,语气越来越激动:「论智谋,你不及我,但能比的上你的人却是不多;除了这点以外,论武艺、论胆识、论治军、论气度……你都在我之上……」

    「你可知道大伙对你多看重?」王玄策显然是说到激动处,想起当年那些提拔他高升、却又阻止他进入高层的老将军,怀念与埋怨的情绪同时在胸间纠结着,让他连眼眶都微微的泛红。

    「得势而不用,那是无谋!孤身迎敌,那是莽撞……有刀不用,那是无脑!」或许是骂的太狠,王玄策按着有些发疼的额头,深吸了几口长气,这才压下了情绪。

    见杜维被打击的差不多了,王玄策叹了口气、就准备往门外走去,只是在临走之前,他想起了当年李靖曾经说过的话,那是在他跑去质问李靖:为何要阻挡他入兵部高层?若是不能踏进那扇门,想要为一军之帅,就只是遥不可及的梦。

    李靖没有斥责,只是淡淡的点了几个他前回作战的缺失、以及造成数百士兵损伤的恶果。年轻的王玄策一脸不服,若不是眼前这人是李靖,他早就骂出来了。

    李靖哪里不明白王玄策的想法?但时任宰相的他,哪有空闲对一个小毛头解释清楚,只是给了他一句jǐng语。

    「有些错可以犯、犯了错可以改,这句话只能给一般人。」李靖似笑非笑的说道:「有些责任、有些位置,是一点错也犯不得的。」

    当时的王玄策,就和此时的杜维一样茫然:觉得有些道理,但又好像太过严苛。

    「你不相信?若你只是一个卒子那还好说,但随你阶级越高、能犯的错也越少……」王玄策见杜维迟疑,简直就像自己当年一样,只是少了男子气概,忍不住无奈的苦笑道:「李卫公争战一生,未尝有过什么疏忽;英国公行事谨慎,奉卫国公为圭臬,同样也是未曾败战。而你……你本来很有可能接下两位将军位子的……」

    「那……苏将军呢?」杜维虽然备受打击,但仍是忍不住问道:「卫国公之后有英国公,但苏将军呢?他可是比英国公小了十余岁,足够再奋战数十年了……」

    王玄策原先已经走到门边,听了这话也不回头,原先要推门的手顿了顿、应了一句:「你啊……就是苏将军举荐的啊!」说完再不回头,直接走出了大门。

    杜维仍在榻上寻思着「举荐」二字,他知道王玄策说的举荐不会太过单纯;程知节也能举荐、李绩也能举荐、契必何力同样也能举荐,但为何王玄策偏偏提了苏定方?

    那几乎已经的历史片段,终于在此时派上了用场。

    征伐高丽!

    杜维虽然不知道确切时间,但从眼下活跃的将领、还有对边境的了解来看,高丽一直是大唐眼中钉、东方又有恶邻虎视眈眈的觊觎;杜维曾打听过,抗rì英雄刘仁轨才从青州刺史的位子调往军中,眼下还在安东都护府积极备战,可见扭曲的历史还未行进到这个阶段。

    根据杜维和几位大老的交情换来的消息,武后行事比高宗慎重、战备也更加的充足,以眼下七成的进度,换做高宗早已开战数月了,武后仍是小心翼翼的做足准备。

    不过,开战也是这两年内的事情了。

    苏定方的举荐,大概就是在高丽战场的「保证出场机会」吧?

    「杜将军……嗯,六郎……」严萱见杜维脸sè不大好,有些担心的问道:「我觉得王将军说的不是没有道理……不过不是说你救侯英姊姊不对……只是、就是……」

    杜维被严萱打岔,这才从沉思醒来,有些诧异的看着严萱;虽然自己没有架子,但严萱也太随和了!杜维并未感到不悦,只是好奇:一般人应该不敢在这个时候、用这种态度和上司说话吧?

    像是意会到自己的不妥,严萱秀脸一红,怯怯说道:「将军和舍弟年岁相当,所以……」

    「没事的。」杜维被这么一打断,已经收拾好情绪,虽然心底仍是乱糟糟的,但至少表面上已经可以平静的笑谈:「那令弟如今是在……?」

    「将军!」突然听见门外一阵sāo动,白袍军的军官阶级全都来到了安北都护府外头,领头的孟广、赵峰两人,急切的来到门外,看模样是刚接到了杜维解职的消息。

    「严萱……姊姊。」杜维唤住了正要出去开门的严萱,让严萱吓了一跳,若不是在场还有几名女兵守卫,她说不定会以为杜维有什么想法。

    「别开门,就说我睡了。」杜维原以为自己已经平静了,谁知听见弟兄们在门外的呼喊,心中竟是这般的难受。

    「可是……」严萱好像真把杜维当作弟弟看待,见门外众人虽不敢高喊,但语气着急、显然是情感真切,便有心规劝杜维。

    「见了面也不能挽回什么,只是徒增感伤罢了。」杜维深吸了口气、又长长吁出,这才让自己声音听来平静一些:「与其如此,还是不见为妙。」

    「但是……」

    严萱还想再劝,却见杜维用被子蒙住了头,闷声说道:「拜托……就当替我留点面子吧……」说来可能有些丢人,但他确实是被众人感动的落泪了。

    他不知道这算不算丢人,但印象中的军队,总是要流血不流泪、落头不落泪的。只是今rì和大伙这么一分离,不知道下次是否还能见面?见了面又还剩下几人?一想到这里,杜维心中更加悲切。

    「诸位请回吧,将军伤势仍重,还需要歇息……」严萱不忍见杜维这模样,便留他一人在房中,自己绕过隔开内外的屏风,来到外间的门前。

    「在下有几句话,烦请校尉告知。」这是赵峰的声音,杜维一听严萱转出了屏风,便赶紧探头出来,想要听听外头的动静。

    「苏将军吩咐了,白袍军将由孟大哥和在下共同执掌,虽然比不上将军,但咱们会尽力带好大伙,让大伙不要丢了将军的脸。」

    孟广虽然是名义上的头领,但此时的他正绷紧了脸,生怕流下一滴眼泪,整张脸都已憋得通红、紧咬的牙关也不住颤抖,只能让赵峰代为禀报。

    「但咱们想,白袍军离了将军,那还叫白袍军吗?」赵峰xìng子沉稳,虽然心中难受,但表情却依然镇静。

    「所以,咱们便去找苏将军商量。本来想以将军表字为名的,但苏将军不允;想用虎贲二字,又被说那是近卫之名。只好选了军府之名,暂且当一下狼山军了。」

    「那也是好名字。」杜维想要这么说,只是怕声音哽咽,不好意思开口。

    「咱们弟兄们心里都明白,若不是将军照拂,咱们也不会有今天的rì子……是将军给了一无是处的咱们一个机会,是将军给了咱们最好的兵器,是将军cāo练咱们、又给予稳当的指挥……」

    「将军之才,必定能有起复之rì,咱们冒昧恳请将军一件事……若是将军有朝一rì起复受用、回返军中,请千万不要忘了咱们……」

    「白袍军弟兄数千人,愿为将军效死!」